在组建的是“土蟮会”。究其原因,是封木匠在三角木牌上刻的犁过于粗疏,弯弯曲曲恰似一条蚯蚓。铁头对这些也无心郑重更正,说:愿叫土蟮会就叫,反正有咱的地种就行!

在农会会员发展到五六十号人的时候,铁头组织了第一次公开行动。他也捡了天牛庙逢集的日子,约定这天都到村前铁牛旁边集合,然后一起去找宁学祥。按铁头心里的意思,是应该先去费左氏家中的。他要给这个老寡妇一个下马威,让她看看抽了他的地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并让她当面答应将抽回去的地再还给他。但他又想,这样做未免让他的部属看出太顾自已。再说,打蛇打头擒贼擒王,宁学祥是天牛庙的首富,而且最爱随便抽地,还是先找他为是。

当天牛庙村前集市上来人已多,那个紫黑色的铁牛有三分之二的身躯沐浴在早春阳光里的时候,农会会员已经在那儿站了一片。这时,一些本村和外村的人向他们指指戳戳:“看,土蟮会!土蟮会!一帮土蟮!”这把一些农会会员激怒了,封从青肚子一挺大声骂道:“土蟮?土蟮是拱你娘的×的!”???

封铁头见人到得差不多了,便招呼会员们住村里走。这帮穷汉没有一人有好衣裳穿,全是露着灰色败絮的破棉袄。至于下身,有人连棉的都没有,只穿几条套在一起的破单裤。随着这支队伍的出现,村街两边很快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走过两条街,便是宁学祥的家。一转过墙角,农会会员们都吃了一惊:只见宁家那个高高大大的门楼前边,宁可金正带了几十个青旗会员站在那里。那些人的手中,有木棍,有枪攮子,有大刀片,还有十来杆钢枪。农会的队伍中,立马有几个人溜了出去。他们拱进街旁的人堆里,转回身来当看景的没事人,有的还叫:“哟,铁头这些人是要干啥呀?”

铁头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回与宁家人面对面说事,看看今天又是这么个阵势,心里也有几分怵。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领着已经变得薄弱的队伍走上去了。他向宁可金说:“我要找老爷。”

宁可金却不理睬铁头,他向部下们一扬下巴颏:“练!”于是,青旗会员们便“嗷”地一声操起家伙瞪起了眼。这一下,将大部分农会会员们吓得掉头就跑,最后只剩下了三五个骨干。然而青旗会会员们并没向他们动手,只是走出了一些刀枪手在那里捉对儿假打,人叫铁响的。铁头看看这场面,再看看自已身边,觉得实在没法再继续行动,便与几个帮手红着脸离开了这里。当他拐过墙角时,他清楚地听见了宁家门口青旗会员们的一片欢呼。

封铁头回到家,让一肚子火憋得厉害,又将老婆捉过来狠狠地揍,傻挑还是哭叫着求饶:“俺不敢啦!俺不敢啦!”打了几下,铁头也觉得自已太过分,便扔下傻挑趴到床上喘粗气。他娘坐在那里,望望儿子,腮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自从儿子开始在村里发那三角木牌,她就多次劝儿子甭去干那鸡蛋碰石头的事,可儿子不听。今天儿子果然没干成,她不知该怎样劝他,只好在那里默默地流泪。

坐到中午,女人听见东院封二父子俩从地里回家了。封二显然已经知道了铁头的失败。这个几天中一直在隔墙窥探铁头动静的老汉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他将声音格外提高,吩咐老婆:“快给牲口拿草来,一过晌再去耕地呀!”铁头娘气愤不过,走到院里摸起一根棍子就去猪圈里捶猪,捶得那头半大的瘦猪一边逃窜一边叫唤。傻挑看见了十分兴奋,跑过去向猪传授经验:“快说我不敢了!快说我不敢了!”

到了下午,更为严重的情况发生了:上午跟随铁头去宁家的费文田的老婆来了,哭着说宁家已经告诉他们,因为费文田参与闹事,把他家种的地给抽了。说到这,那女人满腔悲愤:“你看看,本来还有地种,这一闹腾倒闹腾没了!铁头,这事是你惹下的,俺断了粮路你得管俺!”说着说着又来了三个女人,她们和费文田家是同样的遭遇。这几个女人异口同声埋怨铁头,并要铁头管他们的吃。说完,几个女人便起身在屋里搜索粮食。见墙角有几罐糁子,一人抱起一罐就走。铁头娘慌了,大哭着去阻拦:“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