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大脚听说费文良从县医院回来了,心想得看看人家去。到晚上偷偷地敲开费文良的门,头上依然缠着纱布的费文良却怒气冲冲地让他快走。大脚说:“文良兄弟,你咋这样呀?”费文良说:“你自已还不明白!我问你,开大会的那天晚上你钻到哪个墙窟窿里去啦?胆小鬼!”大脚让他骂得不敢抬头,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摸黑在街上走了一段,大脚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两头不为人呀!两头不为人呀!他在心里痛苦地叫着。我怎么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老天爷!
大脚的自信程度,降到了有生以来的最低点。
完啦!我封大脚完啦!他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一声声悲叹。
第二天,他非但不去队里上工,索性连床也不起了。绣绣端了饭给他,他蜻蜓点水一般戳上两筷子就作罢。
第三天,他还是没有起床。不过到了晚上,队长笼头来了。年轻的生产队长一来就问他为何不上工,大脚想了想,说道:“俺有病。”
“什么病?”
大脚把那张超大号的脚一抬:“脚疼。”
笼头看那脚真是不正常,便没再进一步追究,说:“如果好了就赶紧上啊!”接着起身走了。
也真奇怪,大脚说那只脚疼,那只脚还真的在夜间疼起来了。他只觉得从脚跟到脚弓、从脚弓到脚趾哪儿都疼,直疼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绣绣想尽一切办法,为他又搓又揉,都无济于事。
然而到了白天,那脚疼却消失了。
脚不疼了就得上工,这是队长的命令。可是大脚却不愿去,他一想到队里上工心里就难受得不行。于是决定不去。他想不光现在不去,就是以后也不再去了!
他跟妻子和儿子说:“俺从今往后在家养老享清福呀!”妻子与儿子也不管他,他们该干啥干啥。大脚每天蹲在家里,看蚂蚁爬树,看公鸡斗仗,看日头怎样从东墙外升上天空又怎样在西墙外藏个无影无踪……
在家待的时间长了觉得闷,大脚便想出去走走。这天上午,他一歪一顿地走出村子,一眼看到鳖顶子上面的那块躺在早春的艳阳天里等着播种的圆环地,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恍惚中,他觉得那地在像自已的女人一样呼唤他,在百般温情地迎接他,让他胸中翻腾起一种缠绵缱绻的感觉,恨不得立马奔过去把浑身的力量都倾泻在她的身上……
然而这时他忽然看见,笼头带着一大帮人向那里走去了。他的心又陡地凉了下来。他再也不敢向那里看了。他转过身,拖着那只沉重的大脚又一歪一顿地回去了。
过了两天,笼头来催他上工,他还是说脚疼。那脚是仍然疼。不过是在夜里,白天就没有事儿。
看公公这个样子,细粉渐渐地发表出不满言论。她在东屋里大声说:不到四十就养老呀,真是会享福!她在院门外跟别人说,俺家供着菩萨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这样不顾儿孙的老祖哩!
屋里大脚与绣绣面面相觑。大脚道:管她说啥,我就不干!队长都管不了我,她还想管!
绣绣没有说啥。
而细粉继续发表言论。这天又在那里说,绣绣道:“运品他娘,你不就是想咱家能多挣些工分吗?你爹有病不能下地,我去替他!”
第二天,绣绣果然不再待在家里做饭看孩子。她把羊丫往背上一背,拿着一把铁锨就下地了。大脚坐在堂屋门槛上说:“你甭去!”可是绣绣没停步。大脚又说:“你愿去就去,这不关我的事儿!”
绣绣这天被指派的活儿是与其他一些人到南湖整花生畦子。到了那里,笼头给一人分了一段,然后就让大家挖沟。
绣绣将羊丫放在一边,拿过铁锨干了起来,铲了一会儿觉得腰疼,便停住手想歇息一下。她抬头打量了几眼忽然发现,这块地正是当年她娘家的。因为她小时走姥娘家每次都在这地边的路上走,她不止一次遇见她爹指挥着郭小说等人在这里干活。
这就是爹当作命根子的地,就是宁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