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那堆粪的时候,爹却拦住了他:“慢着,那堆粪你们不能弄。”几个社员很奇怪,说:“你拾了粪不投到队里去,留着干啥?”老汉说:“干啥你们甭管。”家明听见爹说这话,联想起他前些天听说外地分地消息时的兴奋,便有几分明白。但他觉得像爹这样也未免太敏感,南方分地是南方,再说还不知是真是假,你怎能立马准备起来了呢?他说:“爹,你又犯糊涂了。”老汉听出了儿子话语中的规劝,但他仍然不让步,说:“说我糊涂我就糊涂,猪圈里的、茅房里的,你们爱挖多干净就挖多干净,这粪你们就是不能抬!”家明也不便在大伙面前揭穿爹攒粪的真正用意,便佯装生气地向社员一挥手:“咱们走!队里不差他这一点粪!不要他的,叫他留在家里臭死自已!”说完带着大家到别的户里去了。

事情就这么不起火不冒烟地过去了。以后大脚老汉还是天天出去拾粪。院角里的粪堆一天比一天大。

羊丫惊恐地发现自已怀孕了。本来应该在那几天到来的东西,却迟迟没有到来的迹象。过期以后,每过去一天羊丫就像下了一层地狱。下到第十八层,羊丫便彻底绝望了。她摸着自已的小腹暗暗说:毁了,真是毁了。

头几天羊丫还在庆幸山队长出事后她的名声并没有受损。根据她的观察,村里人没把她和山队长联系在一起。大伙议论归议论,却从不对羊丫表示出异常神色。羊丫不放心,又去嫂子细粉那里试探。她想如果真是联系到她,细粉这人是无法藏在心里的。然而细粉见了她,依旧像以前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甚至连山队长的事都没提起。羊丫便彻底放了心。她想,要么是山队长没供出与我的事,要么就是供出来了公安局给保了密。所以她便像没事人一样照常去队里干活,日复一日地挣七个工分。

万万没有想到,山队长却把一个实实在在的证据留在了她的肚子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摸着小肚子就像捂着一颗电影上出现过的定时炸弹。不过那炸弹是个小人。羊丫似乎觉得,那小人在她的子宫里一天天地长,已经长得和山队长一模一样,长了个薄皮子嘴并且在女声女气地唱《红楼梦》。羊丫想,如果有一天这小人高唱着贾宝玉的唱腔从肚子里钻出来可怎么办?

不行,我必须弄掉它,趁早弄掉!

羊丫是不敢去医院的,要处理只能采用自已设计的方法。她先是取来擀面杖,把小肚子当作面团一下下地擀,可是擀罢等待几天却不见有效果;她随后又用手去掐,也是无济于事。她想这两种办法都太温和了,于是就在一天晚上把下身脱光,退后三尺而后猛地朝床角上撞,一下,又一下,直撞得小肚子皮破毛飞。可是,肚子里的小人还是安然无恙。

羊丫被小人儿的顽强生命力震撼了。同时,要尽快除掉它的念头也更为坚定。她思考一番,认识到从外部搞掉是不可能了,便决定转换一条更为直接的途径。她在家中悄悄搜寻了一番,终于选择了一件合适的工具线砣子。这捻线用的东西由一头粗一头细的铁条做成,下端缀了几个铜钱,上端则有着一个弯钩。这天夜间,羊丫把它插进了下身。

已经睡着了的绣绣老太被那压抑不住的呻吟声惊醒。她慌慌地穿上衣裳摸过去,眼睛虽看不清,却清楚地嗅到了那满屋的血腥。她往床上一摸,手上便沾满了又冷又黏的东西。她问:“丫,丫,你怎么啦?”羊丫呻吟道:“娘你快看看,贼种出来没出来?”老太太便一下子明白了。她低头去看养女的腿间,那儿果然有着几块烂肉。她朝养女身上一趴便大哭起来。

第二天羊丫没到队里干活,绣绣去对儿子说羊丫拉肚子。大脚老汉起初不明真相,后见老婆悄悄洗血布片子,便向她追问究竟。绣绣见不好瞒他,遂如实以告。老汉气得把大脚一跺:“我早说过,什么娘什么女!你看这不真的弄出事啦?快给她找婆家!快找!”绣绣老太也觉得应该这样,等羊丫身体复原,便扭着小脚去了一趟王家台,让老媒婆花春子再给忙计忙计。不料花春子好容易物色了一户人家,到大脚家里回话,却立马遭到羊丫的痛骂。花春子狼狈不堪地走后,老公母俩向羊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