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的梆子被守夜人敲响,隔着空寂的长廊,穿过稀疏的草木,递进温暖的寝室,缠到他们的呼吸间。

他每天都很忙,卯时就要起,经常膳食都来不及吃,便要赶到天关殿议事待客。

按现在已经睡着算,他也?就能睡两个时辰。

姜佩兮抬手合上他的眼?睛:“我不想回去,你?别惦念那?么多了,睡吧。”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揽住她腰的手也?松了。

黑暗中,姜佩兮看不清他的面容,她小心伸出被子里的手,一点点蹭上他的下颌。

指腹顺着下颌线摸到他的颈脖,碰到了他右颈上粗糙的地方,那?里已经结痂。

即使危险已经过去,但她仍旧感到后怕。

这里的伤,只?要再深一点点,她就等不到他了。

手被握住,温热包裹手背。

她的手被塞回被子里,放到手炉上。

知道他没睡着,姜佩兮来了脾气,动作不再轻柔。

她强行抽出自己?的手,蛮横地去推他的肩,又起身把他压到身下。

周朔搂着她的腰,又怕她着凉,赶着去拉落下去的被子。

他睁开眼?,看着明显烦躁的妻子,“怎么了?”

她的手放在他的颈脖上,那?是最脆弱的地方。

稍稍移动,她摸到了颈边的痂,大概有两寸长,结的痂很明显。

只?是他平日?都穿着束领的制服,把这道足以?致命伤的伤藏得严严实?实?。

他回梧桐院的时候,身上全是血。

姜佩兮期望这些?血不是他的,哪想解开外袍后,白?色的里衣大片是血。

她仔细摸着这道最危险的伤口,心口像是突然被堵住,那?些?话,那?些?情绪被一下塞住,无?法倾诉。

周朔感觉到突然有潮湿滴落自己?的颈侧。

他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急着要起来,说话的语气都不再慢条斯理:“别哭、别哭,怎么了呢?”

但姜佩兮压着他不许他起来,她俯下身凑到他的颈侧,去亲吻那?道痂。

周朔愣了愣,他松开扯着的被子,沿着她的背脊安抚,最后他的手心贴上她的后颈,“不疼的,已经不疼了。”

姜佩兮咬住唇,离开他的颈侧。

黑暗里,她视物不清。

那?双黢黑的眸子在夜晚的庇护下,隐隐耀着水光。

姜佩兮看不清他的眸子里有什么,只?是顺从地伏下身。

她靠在他的怀里,听到他的心跳。

他们的夜并不长,他们相伴的时光太短。

外头又下雪了,积落在梧桐树枝上的雪不堪重负,骤然落下,弄乱了整洁的青砖。

他们的春夏秋冬好似过得格外快,快到姜佩兮回神后一抬眼?,就是又一场白?雪覆红梅。

第三十五章

薄薄的信纸在葱白纤瘦的指尖翻转, 几下后,那张朴素的信纸被折成精致小巧的河灯。

姜佩兮将花灯递到小女孩手上,察觉到她惊奇的目光, 不由笑道:“这就是河灯,中间?再放截蜡烛, 就可以放进河里顺着水流飘走,许愿的话就在里面放张小纸条。”

“愿望会实现吗?”

“不过讨个喜,哪那么容易顺心如意。”

“那你?们为什么要弄这个河灯?”

“好看呀,上巳节的时候街道上点着灯,河道里也飘着大片的河灯。不管是在街上,还?是在船上, 都可以看到灯, 一眼过去,非常漂亮。”

女孩目光有些?迷惑:“船是什么?”

姜佩兮愣了愣,意识到对这个从未离开戈壁的女孩来说,解释船只有些?麻烦。

她试图用最常见的东西去类比:“就是……小房子, 但可以浮在水面上,可以在那里面宴饮会客, 也可以作诗品茶。”

女孩很惊奇:“为什么房子可以浮在水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