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朔不再理那些辱骂,转身向外走去。

擦肩而过时,姜佩兮扯住他的衣袖。阻拦周朔全然无视她?的行为。

他低头看她?。

血色视野下的她?,明净而哀伤。

悉心维护的体面与尊严, 如今被彻底踩进泥潭。

狼狈,是他最不愿意?在她?面前展现的状态。

没法再比眼前更狼狈了。周朔想?。

他早已失去渴望的勇气, 也再骗不下去:“和离吧。我?们。”

姜佩兮心一颤。

她?没接话,只抬手想?用绢帕捂住他不断冒血的额角。

可周朔避开她?的触碰。

“别碰我?。”他的语气冷硬而生疏。

心被揪到一起,姜佩兮吃下自己种的苦果。

声音哽在喉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脏。”他说。

周朔往后退去。

姜佩兮没有再拽他的衣袖,而是去牵他的手。

他掩在衣袖下的手攥得很?紧。

“不脏。我?也会流血,我?们的血是一样的。”

周朔看着眼前的妻子,他从未如此理智地审视她?。

她?的声音听?着像是要哭。

她?那悲悯众生的善心又?开始发?作了。周朔想?。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他说。

姜佩兮如愿将绢帕按到他的额角,阻止伤口继续渗血的。

“没。不是可怜。”

绢帕遮住了他被血浸透的眼睛。

这一次,周朔看到她?眼里的泪光。

她?为什?么要哭?

他做错什?么了吗?周朔问自己。

他错了很?多,他骗了她?,他的一切都是骗她?的。

身份、名字,都是假的。

“别哭。从前是我?不好。我?想?坦白的,很?多次。只是总说不出?口,抱歉。”

周朔垂下眸,他又?温和地对她?说话,“和离后,我?不会纠缠你。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惹你讨厌。”

他每说一个字,姜佩兮便难过一份。

她?彻底说不出?话来,心中的愧疚化为眼中的酸涩。

“别哭了。杀了我?也可以的,别哭,好不好?”他的语气转为呢喃,陷入苦恼之中。

“不、不好。”

他语气中的无助把姜佩兮逼出?声,“你、活着,好好活着。”

活着?他一直想?活着。

自幼就想?。

父亲去世后,他瞬间失去所有。

为了能活下来,他吃过馊水,抢过糠糜。

饥饿能最快地击毁一个人的尊严。

为了活下去,他扒过树皮,在望不到头的雪地里把雪往嘴里塞。

一边塞一边吐。

为什?么呢,为什?么幼时的他那么渴望活着呢?

是父亲。

父亲跟他说,他们会在开春后相?见。

于是在寒冬的雪夜里,在牛棚的庇护下,年幼的他对着天上?那轮惨白的明月,一遍遍祈求冬日快些结束。

春天快些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