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柏被押送到宛城时正值深夜。
丑时的梆子刚刚被敲响。
王国公与王崔夫人已经?等他多?时,他们坐在灯火通明的厅堂里,仆从侍婢垂首而立,气氛压抑沉默。
王柏跪在地上,向父母叩首:“儿?,请父亲安,请母亲安。”
王国公将手里的茶盏砸向桌面,“安?有?你在,我们安得?了吗?”
“你去退婚,你居然?敢去退婚。了不得?啊,未来的主君大人,嗯?”
王国公气得?站了起来,他向长子走去。
“你想干什么,要毁了王氏吗?要不要我早点?死,好给你腾地,任着宛城给你折腾啊?”
王柏垂首,“儿?不敢,父亲这话叫儿?惶恐。”
“惶恐?哼,惶恐,你还知道惶恐?”王国公走到长子身后,心中磅礴的怒火无从发泄,他抬脚踹向长子。
王柏被踹到地上,他身上全是伤。
王国公这一脚,是想往死里踹。
王柏从后背疼到胸口,喉间一甜,他吐出血,并且不断吐出更多?。
“孽畜,孽畜。”王国公仍旧在骂。
他指着长子的手在颤抖,抬眼?看向坐在上首的妻子,叫嚷道,“崔夫人,看看吧。崔夫人,看看你的好儿?子,他都干了些什么。”
王柏口鼻全是血气,听到父亲的话,他抬头向上看去,对上了母亲那双哀伤的眼?睛。
她苍老了许多?,未及四十,鬓边却已出现华发,或许就是为他的不孝而愁苦。
看啊,那双本该温柔慈爱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沧桑悲伤。
王柏的心被狠狠揪住,他躲开母亲的目光,垂眸看着地面。
“我的儿?,你究竟想要什么?”他听到母亲的问话。
“你可以?离开的,去你喜欢的天地,和你喜欢的姑娘。你又做什么要去华阴?”
他咬住牙,蹭着向前?爬去,他伸手拽住母亲垂落的裙摆,手上的血,染红了白袍上精美的绣纹。
“母亲,我舍不得?您。”他看着被血浸透的葱青藤蔓纹路,“我不想永远见不到您。”
“我想带阿娜莎来见您。她真的很好,您会喜欢她的。”
“荒唐!你做梦!”
他听到父亲暴怒的声音,“我就是没你这个儿?子,也不会允许异类踏入宛城一步!”
母亲的手抚过他的头顶,将他散乱的长发拢到身后,看清他惨白的面色,倔强执拗的眼?神?。
她禁不住湿润了眼?眶,“她叫阿娜莎是吗?”
“是的,阿娜莎。”
母亲抿唇想扯出笑,但眉宇间的哀愁却无法散开,她的脸颊滑落泪水,“既然?这样,你就带她来见我吧。等她来了,我有?礼物要给她,是给儿?媳的见面礼。”
“先前?准备了十几年,但都是给滢儿?的。我要给阿娜莎重新准备一份,可能时间会来不及,但不要紧,往后的日子,你们陪在我身边,我会时常送她礼物。”
王柏拽着母亲裙摆的手忍不住颤抖,“母亲,谢谢,谢谢您。”
“傻孩子,跟母亲客气什么呢。母亲对你和桓郡君感到遗憾,那是个好孩子,但母亲也为你能找到喜欢的姑娘而高兴。”
王崔夫人拿起帕子擦过眼?角,“她和我们不一样,是不同?地方的人。她来后,一定会带给我很多?快乐。”
看着长子被奴仆扶着远去,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王崔夫人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心痛,她捂住心口,撑着桌子低声哭泣。
“慈母多?败儿?。”王国公这么说。
王崔夫人看向丈夫,泪水潸潸,“柏儿?是我们的长子,倾注了我们无尽的心血。”
“他已经?废了。”
“那他也是我的儿?子!”王崔夫人厉声反驳。
她看向如今越发冷酷残暴的丈夫,落下泪来,“夫君,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