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宁萧晖而言,如果宁北凉不是他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他和宁北凉不会有任何联系。

旁人口中对宁北凉的评价大多是普通但开朗,而这类人,是宁萧晖不会投诸目光的存在。

因而,宁萧晖只疑惑了瞬间自己这弟弟是不是傻,便利落地挂掉电话,将宁北凉抛之脑后,专心去忙工作了。

在他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电话那头的宁清柠一瞬间失去了笑容,眼睛从盛满阳光到空洞无神。

宁清柠手中的病历单早已被握得皱巴巴,他失神般蹲下,双手抱膝,头埋在胳膊下,整个人缩成了一个球。

如果有路人经过,大概会以为医院门前这个穿着一身病服的青年得了绝症,正无助地哭泣。

可实际上,他只是很累,那通电话似乎抽走了他浑身的力气,以至于他不得不停下来,安静地为自己充会儿电。

好一会儿,他扶着膝站起来。

病历单被一点点压平,仔细地折好放入兜里;衣服的褶皱被一点点抚平,他脸上要哭了的表情被一点点收回,笑容又隐隐出现在眼里。

然后,嘴角习惯性上扬,他若无其事地走离了医院。

路上行人或顺流或逆流,有小贩高声叫卖着糖葫芦、烤地瓜,有孩童追逐嬉戏打闹。

阳光一视同仁照在他们身上,也试图将温暖洒给宁清柠。

只是似乎,辜负了阳光的好意啊。

*

回到出租屋里好一会儿后,宁清柠仍在感叹在宁北凉身体里的奇妙感。

那是一种躯体在往死海里沉溺,意识在拼命拖他出来的挣扎感与无力感。

宁北凉显然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即使现在身处意识世界,他眼里却下意识蒙了层阴霾。

见此,宁清柠心思一动,原本浩瀚星空背景的意识世界变成个暖色调的温馨小家。

他们此刻正站在书房里,粉棕色的书桌上摆着盆绿植,蓝色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黑夜,桌灯晕着黄色的暖光。

宁北凉还没从身边翻天覆地的变化中晃过神来,就被宁清柠推到了椅子上,屁股接触到了柔软温暖的坐垫。

“闲的话可以看书,想表达的话可以写下来,困了可以去睡觉。”

淡黄色的灯光柔和了宁清柠的语气,“活得像个人的前提是,你得学会爱自己。”

否则,宁清柠十分清楚,以宁北凉如今的状态,就算他实现了宁北凉提的那些愿望,对方也不一定会拥有明丽绚烂的人生。

*

宁家的家庭聚会定在了每年的4月21日,这一天是宁北凉母亲苏歌落跑三年后回来的日子。

苏歌与宁北凉父亲宁陵的故事开始于苏歌十五岁那年作为艺术特招生考入“贵族学院”开始。

彼时,相貌出众,性格乍一看坚强自立、本质上还是小女生的苏歌成功吸引了宁家独子宁陵的目光。

苏歌亦对财富、才华、相貌样样出众的宁陵动了心,情窦初开后她恋爱脑一天比一天严重,十八岁怀了娃后便和宁陵办了婚礼,一到结婚年龄两人便领了证。

宁家算得上豪门,苏歌也算飞入枝头做凤凰,她在家做豪门夫人,每天负责被老公宠与花钱,日子过得不知有多少人羡慕。

但偏偏宁北凉7岁那年,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说什么“要做独立大女人”,带着最小的孩子北凉落跑了。

十三年前网络还不甚发达,再加上苏歌跑去了外国,宁陵发疯般寻找她三年,都没有她的踪迹,差点以为自己的亲亲老婆已经不幸离世了,追悼会已经在筹备了。

这时候,苏歌却自己跑回来了某种程度上算是灰溜溜逃回来了,就像许多人猜测的《娜拉出走》的结局那般。

早已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苏歌、进入社会之前就早早在老公建造的金屋里躺平了的苏歌,根本无法独自活下去,更别提带着个小孩子了。

因而苏歌回来时脸瘦得过分、钱包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