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清楚的人也许是她初中的同桌吧,可自已无从知晓了。

叶展颜小学二年级期末考试那天,妈妈再次严重发病,被强制送去了医院。外婆也在和妈妈扭打的过程中跌倒,病了半个月。老人病过一场后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忽然觉得大限将至,要把烂摊子托付给逃去北京的叶展颜父亲。几次电话唤不回女婿,老太太在一个下大雪的早上提了轻省的行李,二话不说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叶展颜还记得老太太刀刻一般的面容。

“你们娘儿俩,到底还是得指望他。”

外婆把“罗切斯特先生”和他的“简·爱”堵在门口,捎去了阁楼上疯女人的消息。小腹微隆的“简·爱”不敢相信,狂奔离去。

“我外婆可不是善茬儿,”叶展颜笑道,“那个女学生大着肚子退学了。我爸灰溜溜地从美院辞职,回家待了三个月,看我外婆身体好些了,就又走了。”

她只顾自已讲,没有注意到洛枳听到这个故事时突然灰下去的脸色。

她从这个缺席了自已成长岁月的父亲身上,学会了“豁得出去”这一重要的人生智慧。她父亲豁得出去,为了户口结婚,为了前途抛家弃子,义无反顾,于是成了最后的赢家丈母娘病死了,疯老婆追着丈母娘跳楼了,一切隐患解除的时候,他刚好功成名就。只剩下一个女儿,也挺省心,漂亮又乖巧,只要给零花钱就好。

“我不恨他,反倒佩服他,”叶展颜认真地说,“我要做我爸爸,不要做我妈妈。”

洛枳内心极度震动。

“但是他当年欺骗美院的女学生,后来也恶有恶报,只不过报应在了我身上,”叶展颜俏皮地点着脑袋,“你猜那个女学生是谁?”

“那个女同学,居然是盛淮南的小姑姑,亲姑姑。”

洛枳震惊的神色让叶展颜非常满意,笑容中的那丝悲意越发浓烈。

“有意思吧?嗯?有意思吧。”

不是所有的巧合都让人会心一笑。

“这是你们分手的原因吗?”洛枳问。

“为这种事有什么好分手的,”叶展颜嗤笑,“就算他妈说我俩是表兄妹,我都不会分手,不生孩子不就好了?”

洛枳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哈笑起来。

她不记得自已已经多久没这样大笑过了,叶展颜不过随口一说,看她这么开心,自已琢磨琢磨,也一起开怀大笑。

奇怪又有趣的场景,她们这样的关系,为了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笑话,心灵却靠得前所未有地近。

“我记得,”叶展颜悠悠地呼出氤氲的白烟,“咱们那次同学会,你跟我说让我洒脱点儿,洒脱才像我,盛淮南一定喜欢我大气点儿,嗯?”

“好像是,”洛枳点头,“客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