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其实楚芫在看见他因自己给别人跪下的时候,便再也说不出一个怨一个恨了。

那些她不肯相信的话,都在他心甘情愿放下自尊的那一刻无声证明。

一个男人肯为了一个女人给最恨的人下跪,还能为何呢?

楚芫掩面哭泣,声音撕心裂肺,听者悲恸。

千羿一拳锤在床上:“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大意,没有注意到被尾随。若不是我……若不是我,主子便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突然,楚芫抬起手,在发髻中触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她抽了出来,是那支被扔出去的簪子,如今正完好无损的插在她头上。

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江夫人愣了愣:“你们被救时,这支簪子便已经在你头上了......”

一个模糊的画面出现在楚芫脑海里。

似乎是在她意识即将沉落之时,萧傅晏搂着她,低声问:“楚芫,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回答了什么?

楚芫不记得了。

但不管她当时回答了什么,此刻她看着眼前的这枚簪子,心中只剩下一个答案。

这十几年的陪伴,这十几年的爱恋,这坎坷曲折才互相认清的两颗心,她还能有什么答案?

十五岁刚及笄的楚芫,早已在心里默默地许了一个愿望。

她向神明许愿:“吾愿,有一日能嫁给萧傅晏,与他共度许多个十五年,甚至是一辈子。从前小女不信神明,因为他就是我的神明,但这次,吾愿神明佑小女。”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第三十六章 长鸣

萧傅晏躺了很久,楚芫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她在他身边枯坐着。

萧傅晏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瘦得每根骨头都轮廓分明,皮肤白得甚至能看到底下青紫的血管。

萧傅晏何时变得如此消瘦了?

楚芫眼泪像断了的弦,比江南六月的雨下得还大。

可大夫叮嘱过她,她伤口并未痊愈,不宜大喜大悲。

于是她只好低声抽泣,肩膀无助地抖动着。

这一哭,窗外的天又黑了,最后实在没办法,是江丞相和江夫人喊来大夫把她强制带回去养伤。

楚芫不在的这几个时辰里,千羿同样如热锅上的蚂蚁般难安。

待瞧见她黯然神伤的表情,嘴边那句话就咽了下去。

他沉默着攥紧了手,楚芫却突然开口问:“为何他会那么憔悴?”

萧傅晏自律克己,府上都有专门的药膳师,他自己每日都会去习武场练武操练。

按他之前的身体状态,无论如何,都不该变成现在这样。

千羿顿了一下,很明显是不想开口。

但楚芫就那样直直地盯着他,哪怕他偏过头去,仍能感受到那炙热的目光。

半晌,到底还是千羿先一步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自你离开后,主子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每日早晨的操练也荒废了。”

谁能想到,强壮如萧傅晏,竟能在几个月之间被摧毁。

楚芫的眼睛干涩酸痛,竟还能涌上泪意:“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千羿反问,“你一旦知道,肯定会选择回到主子身边,可那是因为什么,可怜还是同情?就算是因为你心悦主子,这样对你也不公平。”

“只有主子也心悦你,你真正原谅了他,你回到他身边心里才不会有芥蒂。”

千羿说着,心里不知什么滋味,眼神黯淡了下去,抿了抿唇,“没照顾好主子,都是我的错。”

楚芫的确生气,但千羿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

若她知晓萧傅晏这样对自己,一定会心软回去,可她心里的那道伤疤又怎么办。

它不会被治愈,反而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