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接受到的任务是在沙尘暴天气下记录战斗机的极限飞行状态。”
哪怕已经过了十几年,回忆起当时的状态,邹建国仰头闷了一大口啤酒:“可当时的实际情况却远超过预期,不是八级,是十三级狂风,战机座舱盖被击碎穿透了我的身体,离心脏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我失去意识后,岑遂接管了飞机。”
邹建国年纪要比岑遂小几岁,虽然他的名字听起来魁梧阳刚,但通过现在的邹聿就可以看出,他年轻时是妥妥的瘦削美少年。
这种长相在娱乐圈或许很吃香,可在军队却完全相反,因此最开始进入部队的时候邹建国受了不少欺负和闷亏,直到岑遂成了他的队长,教会了他在军中生存的奥义。
后来岑遂进入试飞基地,邹建国也在第二年跟上了他的脚步。
那是邹建国第一次试飞,岑遂带领他,担任了他的领航员。
“我原本是活不下来的,是岑遂力挽狂澜飞出了沙尘暴区域,并在千钧一发之际拉开了我的座椅弹射手柄,而他为了保护战机数据完整丧失了最佳跳伞时间,和战机一起坠毁在了戈壁滩。”邹建国的声音很平静,却蕴含着无尽的伤痛。
“后来我在ICU躺了半个月,等身体好转从军区医院出来的时候,岑遂的葬礼已经结束了,我知道遂哥有个正在走结婚流程的未婚妻,我很想找到她帮助她,但她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听说她出席遂哥葬礼的那天十分平静,离开后就再也没露过面……我们当时都想,还好她和遂哥的结婚流程没有走完,不影响她以后嫁人,谁都没想到那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还独自把孩子生了下来。”邹建国叹息。
邹聿心情复杂,他几番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难怪邹建国最开始对岑栀那么上心,不顾一切也要将人带回来。
岑栀之前掉落的烈士证在这一刻突然有了实感。
原来这就是她想成为飞行员的原因吗?
“所以你后来为什么直接选择了退伍?岑叔叔的遗愿有完成吗?”邹聿垂着眼皮,手掌紧攥成拳,“如果是我,我一定会”
“因为我爱你妈妈。”
邹建国打断他,想到谭菲菲他的神情温柔又隐含心疼,“她等了我太久,在那次事件发生之前我也一直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我身处ICU的时候,你的母亲也因为受到刺激太大进了医院……你知道她后来经历了多少痛苦才生下你吗?”
邹聿黑瞳震颤。
“更何况我的身体哪怕能恢复正常机能,也没办法继续驾驶战斗机了。”邹建国轻松地笑着说。
飞行员无法再抚摸操纵杆,怎么不算遗憾呢?
可生活的重担远比遗憾错综复杂。
邹卓年纪小,谭菲菲怀着邹聿时刻在流产的边缘,他不得不收拾起那些沉痛的情绪,去承担起他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小聿,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希望你心理上有负担,你们老爹我身强力壮,还能干他个几十年,所以你们兄弟两个想做什么,我都很支持,我也很高兴你终于有了一件想做的正事。”
邹建国语气平缓娓娓道来,在这一刻,过去剑拔弩张的父子竟像朋友之间在交谈。
“只是有些丑话爸爸说在前面,你哥读军校前我也说过。你们现在年纪还小,热血上头就想参加招飞,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成为军人不仅仅只是身上那件皮好看,能得到多少社会拥戴,不是你一激动一拍脑门子决定后随时随地就能放下的,这更是一种责任一种使命,你的身后承载的是万家灯火和国泰民安,它的分量远比你想象中要重的多你提交报名表的时候,真的有深思熟虑过这些吗?”
他当然没想过。
易拉罐不知不觉已经空了,邹聿咯吱咯吱地捏着罐身,良久之后,他抬起头,目光很坚毅:“爸,我只想站在岑栀的前途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