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探春脸上的笑意淡了,下颌绷了起来:“难道我对她,还不够容谅?我怎么对不住她了,是打她骂她了,还是哪里礼节不到?环三爷是叫我把她当成太太敬着,再叫她一声儿亲娘,做个贤人孝女,才肯满意不成?”
贾环也不禁有些着恼,强压下去心火,低声下气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着,她虽然是个不懂事的人,好歹也养了咱们一回,就凭着这个,怎么也须得给她些体面才好。”
探春反唇相讥:“什么体面?体面,那都是要靠自己挣得!她是自己不尊重,怨不得别人看轻了她!她若是能明白自己的身份,像周姨娘一样,但凡行事放尊重些,就凭着她的肚子里养了我和你的功劳,太太也少不得给她一分体面!如今自己动不动乔张作致的,不说太太老太太瞧不上她,就连你我都叫人看轻了!”
“你可是说了心里话了,你看不起她,是不是?你看不起她……也是呢,三姑娘这样自尊自重的人儿,怎么会看得起一个姨娘呢!”贾环冷笑道。一时只觉得心灰意冷,又觉得心头似有把小火在烧,烧得浑身都热起来了。方才的姐弟情深都像自己臆想出来的。
探春扬着头,面上冷冷的,唇畔的冷笑和贾环简直一模一样:“我当然看不起她,我为什么要看得起她?她有什么值得我看得起的?是,我是她养的,那我就活该听她的?一辈子都听她的?你既这样尊重她,日后娶了妻,也别忘了给她磕个头,叫她也喝上一杯媳妇茶!”
贾环气得浑身乱抖,叫道:“不可理喻,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气得了不得,与之相反的,探春反倒冷静了下来。她收拾了脸上的怒色,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儿,径自摔帘子走了。
月色悠悠,穿墙过户,一片清辉照在院子里的青藤上。蕊书小心翼翼的敛裙进来,见他脸色铁青的坐在桌边,一眼也不分过来,神色有些不安的提醒道:“爷,三姑娘走了。”
他猛然爆发,抬手砸了一个钟子:“走了就走了,还说什么!”转头见蕊书脸色发白,有些吓到的样子,吸了一口气,揉着额头道:“罢了罢了,走就走吧。我不是冲着你,别怕。”
蕊书低低的应了一声儿,脸上的血色逐渐回缓,出去寻了簸萁扫帚来打扫,又道:“爷,饭都凉了,我叫她们拿去热热再送来罢。”
贾环这才想起自己忙忙碌碌的,到现在还没吃饭。她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顿时觉得腹中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在每一个细胞里发出狂妄的叫嚣。刚想说不必热了,话已到了嘴边儿,却只是摆了摆手叫她快去。
蕊书快手快脚的收拾了碎瓷,转身出去时又被贾环叫住了。他的脸上犹有怒色,口中却在为探春解释着:“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里。三姑娘不是冲着你,实是事出有因。你担待些。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我替三姑娘向你赔礼。”许是觉得刚吵过架就要替她向人道歉太憋屈,声音都带了鼻音,有些闷闷的,行动上却不怠慢,说着,果真站起来给她作揖。
蕊书忙避过身子,不肯受他的礼,未语先掉下来两颗眼泪,便伸手揩着泪强笑道:“爷说得是哪里的话,难道我还敢怪姑娘不成?姑娘心里有气,冲着我们发,也是应该的。”
贾环又安抚了她几句,又讲了个笑话儿给她听。蕊书放松下来,破涕为笑道:“我好了。这就拿饭来。叫爷饿着为我操心,我也怪过意不去的。”说着扭身袅袅的出去了。
须臾饭至,贾环默默的吃了饭,仍觉心口的一口气梗着下不去,便宽衣上床睡去了。蕊书和衣卧在屏风外的小榻上守夜。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就被一阵轻微的响动给惊醒了。她轻展星眸,抬起螓首,见是贾环披衣站在地下,屋子里一灯未点,只能依稀看清他手里拿着只杯子,忙起来道:“三爷起来了,怎么不叫我?”
贾环拢了拢衣襟,回首笑道:“我睡得早了,这会子睡不大着,才起来站一站儿。看你睡得太沉,就没叫你。”蕊书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刚才定是又打呼了。便没好意思作声,只摸索着去寻灯烛,又只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