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盯着太后,沉声挑明:“我再说一遍,杯弓蛇影的是您,不是他。以大皇子的处境,他巴结您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言外之意?如今他与梁侯都耐着性子按兵不动,因为您受了这点冒犯,我就站出来宣战,岂非逼迫他俩联手对付我?收收火气吧,母后,您不想忍也得忍,有帐秋后再算。”
太后见他终于不再装傻充愣,反而松了口气,毕竟她此番召见,就是想要陆骋亲口表明不会让大权旁落。
但她对陆骋的态度还是很不满意。
要换了大儿子陆驰,绝无可能明摆着说这种委屈自己生母的不孝之言,多少会找个其他由头先安抚她。
所以,她带点嫌弃地抱怨:“都知道燕王殿下睥睨天下,悍勇无双,没想到是怕了?这倒是奇了,你手里握着几支军队?他二人在你面前算得了什么?竟让你如此谨慎退让?”
“既然能坐收渔翁之利,为什么要先站出来自损八百?”陆骋眯起眼讥讽:“交战前先为对手献祭战力?这自断一臂的谋略不适合儿臣,且边疆鞑靼蠢动,户部的银两被您调去大半修皇陵,万一内外争战一起来,谁给我筹集军饷?”
太后一肚子火气差点飙出口,但想想又担心这时候跟唯一的儿子撕破脸,会闹出大问题。
只能硬生生地吞下怒气,气得抖着嗓子努力转移话题:“你说得也有道理,但往后你若有这些思量,也该先告知母后。”
陆骋沉默片刻,说:“明日一早,还得参加皇兄的斋醮大典,母后歇了吧,儿臣告退。”
太后张了张口,又不敢强迫他给出承诺,只神色不甘地目送小儿子离开。
暖阁里死沉沉地寂静,她转头,看着那扇窗子发呆许久,却已想不起来当年柱子上的八卦镜有何用途。
太后满心惶然。
两个月前,皇帝在秋闱猎场上被鞑子的刺客埋伏,一箭穿心,骤然驾崩。
依循祖制,应当立嫡立长,让前皇后的儿子陆渊即位。
但前皇后的嫡长子现在才刚满三岁,无法执掌朝政。
大臣以担心动摇国本为由头,站队押宝,各择明主,主要分为大皇子和三皇子两方势力。
大皇子不仅年纪最大,且两年前代父出征,身上有军功。
三皇子的优势在于生母是瑜贵妃,贵妃的嫡亲长兄是梁侯卫东延,开国元勋的嫡系后人,朝野内外势力遍布。
没几个人真看重大皇子的军功,只是部分势力担心梁侯的侄子登基后,会开始铲除异己。
不想投奔梁王,或是从前站错队、投奔无门的,都成了大皇子最坚定的拥护者。
唯独没有人在乎三岁小太子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身份。
前皇后三十六岁才产下皇子,因难产落下病根,在床上养病两年,去年腊月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