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于这个小镇居住两年之久,却未暴露出冯喜安任何异常,可见她温柔的母亲是如何用敦厚的胸怀包容、引导女儿锐利的本性。

只消如此一想,分明污浊的根都同源,冯喜安却只因从冯玉贞肚子里爬出来而获得了先天的、无理由的偏爱,崔净空不由得生出了一点不平和嫉妒。

见冯喜安果真被说中了痛处,僵住不动,他有条不紊地继续:“其二,你我两人位处一室之内,倘若我真起了歹心,我强你弱,你如何也逃脱不过。位处劣势之时,卧薪尝胆、养精蓄锐,方是上策。”

对于父女俩的天资而言,难于登天的科举之路在他们眼中如履平地,死读书反倒是最没必要的。

崔净空抬起手,在喜安的头顶轻轻一揉,他心情不错:“你还是太小了。”

冯喜安像是头顶沾了什么脏东西,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转过身,直直盯着他道:“你只是比我虚长了一些年月而已,不是比我强。”

一大一小闹得不可开交,却不约而同听闻门外传来一阵放轻的脚步声。

两人霎时间收起针锋相对的架势,极为快速地伪装出一派祥和。

待冯玉贞敲了两声,推开门,便见学生起笔练字,夫子在旁指导,同她离开前别无二致。

她并没有上前,站在门口轻声道:“我之前疏漏,竟然忘了问先生,可有什么忌口?”

李熙从书卷里抬起头,简短道:“并无。”

冯玉贞不多言,安心退出去,不知晓方才屋子里是如何一番父慈女孝的景象。

正午暖和了许多,冯玉贞蒸了一锅大米,江南稻米醇香,软而不黏,因为招待客人,冯玉贞不吝啬油水,实打实摆了四道菜。

硬菜是青椒炒腊肉,这也对冯玉贞自己的口味,青椒稍有些辣,就着压实的米饭塞进嘴里,实在叫人食指大动。

三人坐在圆桌旁,李熙同冯玉贞面对面,喜安紧挨在她身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又不太待见这个夫子了。

李熙胃口很不错,出人意料的是,他吃相十足文雅,并无狼吞虎咽之态,倒不像是贫苦人家养出来的。

意外又有些眼熟,可总拿眼盯着人家吃饭也不是事,冯玉贞控制着低下头。

吃完饭,李熙便要告辞,冯玉贞却喊住他:“先生,不过十日就要小年夜了,这些日子以来劳累您了,还问先生打算何日休假?”

李熙沉思片刻,半晌后道:“在下暂居于叔父家中,并不妨碍,不若延续到小年前夕,歇七日。”

思及对方背井离乡,投靠远房亲戚,顿觉他颇为不易,冯玉贞心软,又想着报答他,遂道:“既然相隔不远,倘若先生不介意,不若大年初三一同吃顿饭罢?。”

能跟她一块过年,崔净空自然求之不得,面上还得假装为难,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送走夫子,冯玉贞才有空去处理女儿的小心思,她一面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筷,一面问道:“安安,可是和夫子闹矛盾了?跟阿娘说一说罢?”

她从不盲目责骂女儿,心平气和极了,冯喜安跑去给她舀水,话到嘴边,想起自己偷偷藏起的花剪,不免有些心虚。

咽下满腔的控告,喜安掩饰道:“只是有些争执,我觉得他说的不对。”

还是小孩心性呢,冯玉贞耐心道:“安安,争论对错本没有什么,可要就事论事,万不能摆在脸上,这太失礼了,可明白?”

见女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冯玉贞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只当一桩小事,转过身便忘了。

*

大街小巷都挂上了红灯笼,冯玉贞忙着收拾里外迎春,喜安也跟着前后忙活。

她不免要感叹,粗略算一算,前世苟延残喘,在崔家老宅也只勉强活到了这个岁数。

可是这一世却全然不同了。如今不仅手中握有一些存银,靠绣活谋生,最重要可贵的是她有了一个贴心、聪慧,与她心连心的女儿。

冯玉贞牵着喜安,两人方才赶集回来,买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