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她浑身好似被抽走?了力量,缓缓滑跪在地,怔怔地盯着身前的人,双眼渐渐泪盈,“十六年的养育之恩,这一跪,便能偿还了吗?”
“我这条贱命,十五年前就已经还给你了。”
陆晏清伏在地上,默然向她叩首,极慢极慢地说?道,“来日百年之时,我不能为你亲自扶灵,还请夫人多保重?身体。”
他说?罢站起身,拍去袍衫上看不见的尘土,转身向外走?。
走?出不远的距离,身后传来茶盏摔破的声音,他冷冷地一笑?,大步迈出房门?,头也未回。
***
暮色沉沉,一路行至府邸,已经是金陵被漆黑的深夜所笼罩的时刻。
耳边呼啸而过的长?风,侵人骨髓。眼前灯火明明灭灭,陆晏清踉踉跄跄地朝着平漳馆跌行,行到近处时,他扔了手里的酒囊,立在石阶下,不再往前走?了。
此时,一门?之隔的室内,明姝在寂寂暗夜中拥着棉被,借着案头无声燃烧的残烛向半掩的窗外凝望。
她一直没睡,所以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时便知?晓,是陆晏清回来了。
只是她不清楚,为何他走?到门?口就停下,迟迟不进来。
思索纷飞间,她掀开被子,从?榻上爬起来。
刚走?到外间,便听见房门?推开又合上的声音。
她还未反应过来,温热的气息突然逼近,她的脚步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下一瞬,整个人已被揽入他怀中。
沾染着淡淡酒味的唇重?重?地压住她的唇上,滚烫而炙热,带着疯狂的掠夺,不容拒绝,不容反抗。
他握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冰凉的门?扇上,寻着她柔软的唇反反复复辗转吮吸,力道一点?点?地增加。
明姝脑子里乱糟糟的,双手本能地攀住他的肩膀,与他紧紧相贴,虽隔着袍衫,却能感觉到他肌肉紧绷,气息逐渐紊乱。
就在她双腿发软快站不住,气儿也被堵得喘不匀时,他终于将她松开些,塌着腰背,下巴搁在她肩上。
鼻端嗅到他衣袍上的酒气,明姝侧过脸,轻声道:“怎么又喝酒了?”
他不说?话,只淡淡地“嗯”了声。
过了许久,耳边的呼吸声慢慢趋于平稳,明姝几乎以为他睡着了,他却忽然退开,扯着她的手往走?进内室。
在烛火照映下,明姝看见他醉玉颓山的姿容,有?些不同于平常。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神情恍惚落寞,不必问也能猜到,定是与他的母亲发生?了什么龃龉。
他脱下外衫坐在榻边,自始至终垂着眼,默然不语。
明姝在他身旁坐下,轻轻捧握住他冰凉的手。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紧抿着唇,怔怔地看着地面?。
不知?过了多久,明姝听到他艰涩而低沉的声音。
“阿窈,我有?些想家了。”
明姝愣了愣,而后明白过来,他所说?的家并非那个屡次将他拒于门?外的陆家,而是那个远在陈郡,独属于他和?谢氏,早已不复存在的家。
她心底泛起一丝苦涩,两?手环抱住他的腰,依偎在他的胸前。
陆晏清合住眼睛,收拢双臂,感受着怀中温暖带给自己?的片刻安宁。
可一闭上眼,面?前便会浮现出谢氏的音容。
那年从?漠北回来时,也是这样一个岁寒时节。
那日金陵城内下了薄薄的小雪,雪霁天晴之后,枝上的风雪琉璃灯映出腊梅的嫣红颜色。
他趁陆言外出时,改名换姓进入陆府,十九岁的他卑微可悲地跪在谢氏面?前,妄求从?她那得到一个解释。
那时,他以为自己?得了陛下的青睐,就能换来母亲的几分怜爱。
然而谢氏望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充满仇恨。
他鼓足勇气唤她:“母亲。”
谢氏怒斥道:“不要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