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喉里忽然弥漫出股腥锈气，苦涩又干渴，他把这口无形的血强咽回去，沉声说道：“......没有那个必要。”

伞南的目光晃了晃，在蝰看不见的口腔深处暗自咬紧了后槽牙。接着缓出口气，视线打量中，瞥见了几缕紫色的头发从蝰的帽兜里掉出脱落，散在额前。

几乎未作多想，他便抬起手去触摸那缕细丝：“头发乱了。”

动作自然到让蝰觉不出有什么不对，他轻轻嗯了一声，下意识微微往前伸过脑袋，让他顺利把头发勾到自己耳后。

他没拒绝，伞南就肆无忌惮地朝着他看，落在耳廓上的指尖也没想收回来，留下了显眼且柔软的热量。

他停顿许久，在终于抽回手臂的瞬间把蝰的面罩也带了下来。

掩盖掀开，却是张纤薄虚弱的脸。

“脸色怎么这样难看？”伞南立刻皱了眉头，抬起面颊旁边的手，想要去摸他的脸。

可蝰脑袋一偏，又往后退开一步，再度拉远了距离。

“伞南。”他扬起眼睛，遥远地看着他，声音像是刻板的提醒，“不合规矩。”

伞南敛下睫毛，自嘲似地笑了声，把手完全撤回，垂在身侧：“也是。”

可隔了没多久，又把视线重新对上，语气有些戏谑：“那把手给我，这样合规矩吗？”

蝰看着他的脸，斟酌少许，还是将右手抬至半空。

伞南自觉保持着距离，只伸出三指捏住了他的手腕。

灵力经由脉搏流入经脉，蝰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鲜活起来。

伞南很快就松了手。

转瞬即逝的指腹温度让蝰有些走神，再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被塞进了一张烫金红帖。

“这是请帖。”伞南专注地盯着他的脸，眼睛、嘴唇，还有每一道细微变化的皮肤纹理。

“我下个月成婚。”

在突如其来的沉默里继续补充。

蝰视线笔直，看见了两个异常抓眼的名字，伞南、关漪。

金色的，繁杂的，错乱的，哪怕拧成了漩涡，却始终成对出现。

伞南的声音像是摔在地面的细针，清晰又尖锐：“这是你所希望的......”

“所以，还请赏脸。”

赏脸，多好听的词。

蝰一眼便看透这蓄意的“报复”，他幅度很轻地张了张嘴，但话还没出口，接着又闭上了。

出于礼貌，他怎么也该道一句恭喜或者新婚快乐。

但出于私心，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无视和沉默。

“芥鸦，”蝰面无表情地把请帖转手递出去，语气平平，“收着吧。”

像每一张送到妖神跟前的请帖，得到它正常应有的待遇。

*

蝰并不打算赏脸，论公或者论私，他都不该也不会亲自出现在伞家。

在等待那天来临的日子里，他并没有再出门，而是在卧室和库房两地间搜索奔波，把之前伞南送给自己的珠饰宝器、灵药丹丸都给收拾了出来。

他俩好的时间不长，来往互送的礼物却数不胜数：他们都喜欢在看见某些东西时想起对方，然后立刻买下，当晚就送到彼此手中。

积压的这些玩意大多是蝰喜欢却没来得及用上的物件儿：紫水镶金的冰裂瓷器，重工繁琐的缠腰带钩......伞南一向投其所好，对蝰兴趣审美的了解更是手拿把掐。

甚至放到现在，他依然喜欢，只是不打算再继续拥有它们了。

蝰半倚在矮案上，指尖一推一晃地戳着竹编蛇的脑袋，看芥鸦清点要准备送去给伞南的新婚贺礼。

“主上，贺礼已经按照人族的习惯准备好了。”芥鸦朝蝰拱了拱手，“另外您吩咐要送回去的东西也已整理好。”

“嗯。”蝰兴致缺缺地应了声，抬臂一抛，把手里的竹编蛇也扔进了礼品堆里。

芥鸦接住它，犹疑问道：“这个，也要送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