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随后长达数小时的车程中,他第一次目睹了繁华的车流、林立的高楼、亮如白昼的广场……种种偏远乡村里见不着的景象,逐一透过车窗玻璃,呈现在孙敏学眼前。
楼!楼!楼!
到处都是陡峭的高楼。
悬崖一样直上直下,如人工制造的钢铁峭壁。
千万面水泥的、瓷砖的、玻璃的楼体高墙,密密麻麻地往道上挤,吮着他的血,吸着他的髓,叫他心头生起即将被分食殆尽的惶恐。
原来,这就是城市啊。
孙敏学感慨。
这就是让父亲一去不回的城市。
等到后来被锁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时,那五光十色的城中灯火,依然在孙敏学头脑里盘旋。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当年村口老榕树下分别时,父亲黧黑的脸。
“敏学啊,爸爸要进城喽。”父亲乐呵呵地把他抱在怀里,掂了两下:“城里那可是个好地方啊,能挣大钱。到时候咱们敏学想什么时候吃肉,就什么时候吃肉,天天吃肉也行。”
父亲嘴上的胡茬很扎人,笑得却很慈爱。
他们父子俩一唱一和,好像这样就能看到丰衣足食的美好将来。所以当初,孙敏学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进城前后,母亲会背着他偷偷抹了好些回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