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国的众人待他并无特别,他们认为载就是集市上帮闲为生的人,至于他为什么会跟着罂,谁也没有问过。
载走进内院的时候,看到罂坐在门前,手里夹着一根禾管。
“怎不歇息?”他皱眉。
“老是躺着,背都要生茧。”罂笑笑道,说着,她忽而瞥见载身上有血,吃惊地问,“你受伤了?”
载低头看了看,道,“哦,方才猎彘,是野物的血。”
罂微微蹙眉:“你一个人去?”
载目光动了动,微微昂首:“那自然。”
罂瞅着那表情,不禁笑了笑。她觉得载与从前比起来变了许多,变得沉稳内敛,说话的神气也没了过去那样的咄咄逼人。也只有和罂多说几句的时候,载才会偶尔流露出曾经的孩子气。
“载,”她拍拍身旁的台阶,看着他,说,“坐下好么?我有话同你说。”
载微微一愣,片刻,移步走过去,坐下来。
“他们明日去莘国。”罂说,“我也去。”
载目光定了定。
罂低声问他,“你接下来要去何处?返王宫么?”
“不返。”载一口否定。
罂笑笑,知道他的性子倔强,在亳邑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载,”罂斟酌着措辞,道,“你在外漂泊终不是办法,与我一道去莘国如何?”见他脸色诧异,罂连忙补充道,“莘国虽远些,却是不错之处。寒日将至,你至少可有个栖身之所。若想去别的方国,在莘国住到开春再去也不迟。他们不知你是谁,不会阻拦。”
载看着她说话,似乎怕他不去似的,语速有些急,一双眼睛里泛着清亮的光。
“好。”载等她说完,答道。
罂愣了愣。
“你答应了?”
“嗯。”
罂睁着眼睛,载看着那双颊上倏而漾起笑意,只觉萧索的院落都明媚了许多。
他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开。
“我去收拾东西。”罂似乎高兴得很,站起身来就朝室内走去。经过几日前那生死一劫,载在她心里的可靠指数已经远远超过了莘国那些人,有他作伴真是再好不过了。
载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微弯起。可出乎他意料,罂走了两步却忽而回头投来,眼神与他正正相对。
“是了,载。”罂想了想,道,“如今不比在大邑商,山中危险难测,以后若非必须,你勿只身行猎。”
载眉梢一扬:“担心我么?”
罂点头。
载觉得耳根有些热,嘴上却咧开笑容,漆黑的双眸盛满光亮。
墓冢
次日清晨,莘国一行人告别邑人,踏上了返国的路途。
正如探听到的消息那样,一路上,畅通无阻。
商王朝的疆域广阔,历代商王很重视道路。以大邑商为中心,商人朝四面八方修筑王道,其中西向的王道可直达莘国。为了保障道路安全,现任的商王开始在王畿的道路上设立堞稚。每二三十里一个,筑于大道附近的高地上,有武士镇守。
罂身上的裘衣本来就是男子的,头上又戴着竹笠,看上去就像个身量不足的少年。她混迹在二十余人的浩荡商旅之中,根本没有人注意。
莘伯很是小心,起早摸黑地赶路,力图尽快离开王畿。
罂的伤没有好全,又是个女子,他们把一辆牛车腾出来给她乘坐。但是载就没那么多照顾了,他和其他人一样,只能步行。
罂有些过意不去,好几次暗示他可以坐牛车走一段。可是载并不领情,每次都淡淡地一笑,继续步行。
数日之后,王畿被山野阻隔在后面,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夜里宿营的时候,莘国人们的情绪明显欢快了许多,烧食休整,还有人唱起了歌。
莘伯与邶小臣在说话,罂坐在篝火旁,烘着把白日里被雨水打湿的衣服。
旁边忽而坐下来一个人,罂抬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