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李照临轻轻唤着,声音是如此哀伤。祝灵熠听得心尖发颤,下意识回头,李照临便看到乔清声剑后的那一抹白色魂息。

时隔多年,壬生子终是以自己的模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向高昂的头颅终于低了下来,修长的双腿不自然的蜷缩在胸前,手臂紧紧环抱着自己,尽力将湛蓝色道袍之下的身体缩成一团。雪色的长发不再一丝不苟的用玉冠高高束在脑后,而是胡乱散落在肩头、后背,一部分遮盖住了脸颊,随着身体的颤抖而簌簌抖动着。

“师尊?”

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

壬生子的身体震了一下,缓缓抬头,眼神忽然变得疯癫,嘴里不住念道:“是谁在叫吾,谁在叫吾……”

那张脸,依旧是俊美无俦的,那双比永夜还要深邃的眼睛,以前无论看谁都是空空的掠过,望向更深的远处,仿佛万事万物都无法入他的眼中,此时,却变得像个犯了错的幼童,躲躲闪闪,不敢示人。

温尔雅与白玉邪不知何时,齐齐松开了李照临……也是,这样弱小的一缕魂魄,怎么还会有任何威胁,怕是一个孩子,都有伤害他的能力。

“你……”壬生子的目光,终于看到了李照临。他摇摇晃晃的起身,似乎认出了他,但乔清声抵在他脖颈上的剑尖一抖,他便不敢再动,只用一种近乎渴求的可怜目光,仿佛被鞭打的雏狗一般,看着李照临,“你靠近些,吾要单独与你说话……”

“不行!”乔清声的长剑挡在两人之间,神情冷漠极了。

壬生子看向乔清声,“为何,你想要的,都得到了。”

乔清声不语,但周身的杀意忽然明显了起来。

“清声?”李照临疑惑,莫非,他真的还有事瞒着自己。

“不行!”乔清声下意识冷冷拒绝,但望着李照临的脸,又心生犹豫,“师兄,你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他已经不是师尊了”

“哈哈哈哈哈!”壬生子忽然大笑起来,“吾自幼在仙阁长大,所学所识皆由玄都道长亲自教授,二十三岁那年修成无心大道,落白发凤印,历心魔之劫,最终继任掌门之位莫说尔等,此处的一花一木,都要拜吾!”

他终于踉跄的站起了身体,仿佛喝醉一般的展开双臂,晨风将他宽大的衣袖吹得猎猎。

“乔掌门,你看这断壁残垣、满门狼藉,再看这碧雪潭下坍塌的冰川,你想要的,都已经实现了。”

这声乔掌门讽刺至极,又意有所指,李照临忍不住看向乔清声,“清声,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乔清声不语。

壬生子望着乔清声,神情似笑非笑,“当年,兀牙山中有赤狐之族,引诱凡人进山交合,行采补之术,吾受麒麟之托,将其尽毙。唯有一女狐死前产子,吾心生不忍,将其带回仙阁抚养”

倏地一声,乔清声的长剑穿过壬生子的魂息,将他钉在了地上。

“不要!”

李照临大喊了一声,冲上去,想做些什么,却早已无力回天。壬生子的影子已几近透明,随风拉扯着,连形状都看不清了。

“只是吾看清的太迟,让妖魔之子混迹在身边二十余年,以致有今日之恨……咳咳,连吾最信任的继承人,都成了他的帮凶……”

壬生子的魂息已经散了,唯有声音随着风飘进了李照临的耳朵。李照临呼吸发紧,忍不住摇头否认,“不是,我不是……”

“照临,你为什么要同他一起杀害吾。”

男人身体一颤,终于不再否认,他双手撑地,看着钉在地上的,乔清声的剑。疾风掠过剑身时,发出铮铮之声。

良久,李照临轻轻出声:“因为,您深陷心魔而不知悔……”

“好个不知悔……你忘了,阿谷荐你入门时,你说过什么话?”

他仿佛被溺死在水里的人,什么都听不清,唯有脑袋里的声音,与走马灯一般的回忆,格外清晰。

“没有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