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德承憨厚地笑,“小侯爷何等身份,我们哪敢打趣您。”他是与谢霭玉一起考的太学,最后却落榜,并未考上。家中想要为他花些银两,走个后门,但他觉得这样太过于可恶,直言这样着实不公平,考不上便是考不上,何必去用银钱占旁人的名额。左右父亲已将不少铺子交到他手上,与其这样,倒不如留在东临经营铺子。

谢府是富贵人家,又有侯位在身,虽说侯位是谢老爷子的,没传下来,但谢霭玉的确担得上这声“小侯爷”。嫡庶有别,嫡长子与嫡幼子也是有别的,不论是侯位还是家产,传给的永远是嫡长子,谢春祺充其量只能分到一些,何况他们家中还寻回了这个“二少爷”,谢春祺能分到的,也只有那零星一点了。

其余两人各怀心思,唯有蒋德承憨厚,是真心与谢霭玉做朋友,而非是贪图他什么。谢霭玉自然也看得出,但他对朋友向来是点到为止,不好太亲近蒋德承,于是便在私下里与他多往来。

三人之中,金宸混不吝得很,轻佻傲慢,而孔谌更甚。东临纨绔何其多,这二人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蒋德承未能考上太学,不愿打点走后门,这二人连考场都未去,将考官收买,又找人替考,这才考上太学,否则连门槛都摸不上。

谢霭玉只当自己不知晓此事,该交往的仍交往,左右太学统考过后,这两人多半也会被筛下来。

几人聊到晌午,谢霭玉将他们留下吃过午饭才送走。

但金宸出门时,恰巧瞧见了正在院中修剪花草的谢杳。

他眸光一闪,心中暗道这小郎君的容貌当真是生得极好,直直地戳着他的心窝子。

*

谢杳午间不大爱吃饭,山鹤追着他,非要他吃上一碗粥才肯作罢。他不想被山鹤追着满院子跑,只好把鱼粥喝完,这才让山鹤心满意足地离去。

他吃饱便犯困,今日又不那么想要午睡,便拎起修剪花草的那把剪子,将院中花草泛黄的枯叶剪下。

月亮门外探出个人来,他抬头,见那人模样轻佻,折扇“唰”地一合,张口便道:“好生俊俏的小郎君,你是哪个?”

谢杳皱起眉来,心中泛起轻微的波澜,但他小心谨慎惯了,见这人是个生面孔,穿着又十分华贵讲究,想必是谢霭玉相识的朋友,是位金贵的少爷。他不想多生事端,刚想开口答话,那边传来谢霭玉的声音。

他声音轻而缓,却仿佛藏了针的棉花,一抓便刺进手心里。

“杳杳,不是病了么?怎么不好好歇着。”

他这话给了谢杳一道台阶,谢杳当即咳嗽几声,哑声道:“我看花叶子枯了,左右睡不着,便出来修剪一番。”谢霭玉上前几步,手贴住他的腰,将他扶到屋前,温声细语,“快,回屋歇着吧。那些活交给下人们做便好。”

谢杳眉头皱得更紧,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兄长,你靠太近了。”

谢霭玉似乎是笑了,贴着他的耳尖,道:“前几日,你看向我时可不是这样的。”

谢杳一时间无言以对,他原以为谢霭玉不会提及,顿时如接到烫手山芋一般,赶忙走进屋里,“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这边关上门,那边的金宸却仍旧望着,失神了片刻。谢霭玉走到他身侧,抬手轻拍他的肩头,低声道:“金宸,该回神了。”

这句话好像是个警告,金宸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向那间屋子,讪讪一笑,先一步走出月亮门。

蒋德承莫名其妙,抬手抓了抓头发,而孔谌似是看透了些什么,抿着唇笑。

蒋德承小声道:“这是怎么了?”

孔谌道:“这不是一眼就能瞧出来?”

蒋德承道:“金宸方才看着阿玉的二弟……眼神似乎不太对?”

孔谌笑道:“你倒也不是那么不开窍嘛。”

他二人说着话,脚上没动作,站在月亮门里边。谢霭玉没来由地烦躁,他压下心头的杂乱思绪,竭力稳着声音,用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说道:“说什么悄悄话呢?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