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笑的,哭的,脉脉含情的,少数民族装扮的,各种各样的都有。
唐嘉恒当初看见他贴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怪异,自己就睡在他上铺,也就是说,隔着一张席子、一块床板,下面全是陈冲。这么一想,睡觉都嫌硌。
开学第二个礼拜,一个傍晚,隔壁建筑系的林旭辉来找他,神神秘秘地对他说:“晚上排球馆有舞会,去不去?”
“跳舞?不会。”唐嘉恒不为所动,当即表示拒绝。
因为是教工子弟,常在学校里走动,他早就知道排球馆里的舞会,但从来没去看过,只听说是学生自发组织的,就一个四喇叭录音机放着走私进来的邓丽君,大晚上的连灯也不开,每个男生手里拿一只搪瓷茶缸,里面点根蜡烛。
三十几度的气温,那场面想想都觉得热,他宁愿去大草坪毛主席像下面看书,又凉快又清净。
“用不着会,”林旭辉继续游说,“就是搂着,跟着音乐节奏晃就行了。”
“那有什么意思啊?”唐嘉恒不懂其中的奥妙 。
“又不是我俩搂着,是跟女同学!”林旭辉强调,觉得这人是不是傻?
唐嘉恒还是没体会出跟女同学搂着晃会有什么不一样,睡他下铺的朱丰然却已经凑上来,涎着脸说:“他不去我去!带我去,带我去!”
林旭辉跟唐嘉恒是高中同学,朱丰然是从邻省县城里考过来的,林旭辉嫌弃他乡下人,一向不是很愿意搭理他,此时也是一样,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不置可否。
偏偏朱丰然不争气,还非要追着问:是不是黑灯的那种?女同学多不多?
唐嘉恒看不过眼,觉得这人平常开口必有弗洛伊德、尼采、叔本华,怎么碰上“女同学”三个字,就成了这德性呢?他觉得朱丰然一个人去,肯定会把法律系的脸都丢光的。
法律专业不比其他学科,过去几十年里实属命运多舛,而他的父亲唐延又刚好见证了所有这些变迁。56 年从旧金山回国之后,父亲先是在 A 大法律系读书,而后又跟着院系合并进了政法大学,再到社会科学院读研究生班,毕业之后留校任教,66 年停止招生,72 年索性就撤系了,就这样一直到七十年代末才恢复建系,到他们这一年,连一届毕业生都还没有。
作为一名教工子弟,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维护一下法律系的名誉和形象,只得应下了林旭辉的邀请,说既然要去,那就三个人一起。
林旭辉这才挑眉笑了,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
等到林旭辉走后,朱丰然十分郑重地开始准备,饭也顾不上吃,当即去浴室洗了澡,换了离开家乡之前新做的短袖的确凉衬衣和咔叽短裤,脚上穿一双玻璃丝短袜配凉皮鞋,湿头发抹了又抹,样子蛮好,只是有点滴水。
而唐嘉恒照样去食堂吃晚饭,顺道还给他打了份饭菜回来。
朱丰然揭开倒扣的搪瓷碗一看,却不领情,问:“你也吃的这个?”
“对呀。”唐嘉恒点头。
“晚上要去跳舞,怎么能吃这个呢?”朱丰然批评他。
“吃这个怎么了?”唐嘉恒反问,不就是韭菜炒蛋么,挺好吃的呀。
朱丰然欲言又止,转身躲门背后照镜子去了。
唐嘉恒有点难以置信,林旭辉那个时髦人也就罢了,怎么就连朱丰然都给他这么个表情这人是不是傻?
九月份天黑得迟,三个人从宿舍出发去排球馆,夜幕才刚落下。
等到了地方一看,林旭辉傻眼,朱丰然不知道啥状况,唐嘉恒却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