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电车上下班,家里也有辆放着攒灰的自行车,现下翻了出来,两个人起骑过老城区的旧街巷,租界区的梧桐道。九月底十月初,如果不起大风,便是北地最好的时候。天气有些冷了,却冷得清新,头上天高得没有边际,车轮碾过道边积攒的落叶,细细沙沙的轻响。沈凉生找秦敬吃饭也不再约那些大饭店,每回都让秦敬挑地方。不同的小馆子吃了几次之后,点评道最喜欢离秦敬家不远的间包子铺。包子铺是个回民老板开的,只卖牛羊肉包子,味道却比狗不理半点不差。笼屉掀,水汽热腾腾地蒸上来,秦敬就要摘了眼镜去擦镜片儿上的白雾。沈凉生趁这空当帮他往蘸碟里倒醋,眼睛盯着醋碟子,余光却觑着秦敬低垂的睫毛,眼角的红痣,执帕擦着镜片的修长的手。 这么着过了俩礼拜,两人统共见了四五面,说不,说少不少,相处时的气氛倒是完全缓和下来,与普通友人也没什么两样。“礼拜天有事么?”“……没有。”秦敬犹豫了下才回答,倒不是还怕和沈凉生见面,只不过这礼拜天是他阳历生日,沈凉生这么问,秦敬也不晓得他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那去宁园逛逛?”这要搁以前,秦敬定会调侃沈凉生句,两个大男人闲着没事儿去公园溜达?亏您想的出来。现在却只笑了笑,沉默了片刻,又笑了笑,末了答了声好。沈凉生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挑眉问道:“怎么了?”“没事。” 于是周日便去了宁园。园名取的是“宁静致远”之意,园中大半是古典景致,也掺杂了几座现代建筑,东北边儿还弄了个小动物园,圈了山猴子。两个人在栏杆边看了会儿猴子,登了致远塔,品评了番铁路局局长的碑文,又从撰碑的高纪毅说到了张学良,边闲话些有的没的,边沿着湖畔九曲长廊慢慢往前走。“去划个船?”眼看前头就是租船的亭子,沈凉生侧头问了秦敬句。“行啊。”秦敬倒是意外地没有异议,两人便租了条小木船,路往湖心荡过去。宁园的水面足有百亩,正是秋游的时候,但木船各自分散开去,湖面也不显得拥挤。秦敬夸沈凉生船划得不错,沈凉生戏言道自己还曾是学校划艇队的编外队员,划个木船自然不在话下。船到了湖心,沈凉生停了桨,小船随水慢慢漂着,午后阳光正好,风又不冷不热,人便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会游泳么?”“不会。”“嗯,北方人不会水的。”沈凉生随意回了句,又补道,“不要紧,船翻了我救你。”“我说您能不能念叨点儿好?”秦敬斜靠在船帮上,笑着瞥了他眼。沈凉生被那眼看得有些想凑过去吻他,但想到尚不是时候,也就忍住了。只又提起念书时的琐事,给他讲康桥,讲剑河,讲春天的樱花与夏日的垂柳。秦敬默默听着,眼却不自觉地望向沈凉生的袖口。今日沈凉生穿得是件灰色呢子外套,还是当年念书时买的,当做回忆留了下来,隔了五、六年再穿尺码仍然合身,只是到底旧了,袖边磨得有点发白。秦敬望着那略略发白的袖边,想着这么件旧衣服,估计是打箱子底儿翻出来的,倒是难为他还留着,可否也能算个恋旧的人。这么想着,便感到自己的心又有些蠢蠢欲动,真觉着如若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厮混下去,日子久了,自己恐怕还是守不住最后那道底线。又琢磨着对方会否也没自己想得那么薄情,件衣服都能留上这许年,个人……想到这里秦敬猛然醒觉,自己的心思实在已经飘得太远,惭笑了笑,目光调回到水面上,心道想那么做什么,或许再过几日对方就腻了,不会再搞这些花活。“笑什么?”“没什么。”秦敬看了沈凉生眼,见他面上难得有点茫然的神气,不由起了些玩笑的心思,指着湖面骗他道:“有鱼,老大条。”“哪儿呢?”沈凉生探身去看,两人本就脸对脸地坐在侧,他探身船便斜了斜,秦敬下意扶上船帮,正覆上沈凉生撑在船边的手。掌心贴上对方的手背,感觉到被风吹得有些微凉的皮肤,秦敬愣了楞,忙想把手收回来。沈凉生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先步反手握住他的手指。秦敬抽了抽,没抽回来,又觉得这么拉拉扯扯的太难看,扭捏得像个大姑娘似的也没意思,索性也不抽了,就这么任他握着,抬眼对上他的眼。倒是沈凉生怕他生气,静了静,先放了手,低声道了句:“又没人看见,躲那么快做什么?”“…
第3章(18 /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