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他话还没说出口,钟映崖就道:“不可能了,永远也不可能了。”

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涨了一百的功德,负一千一百万,他又要花多久?三十七万年?这怎么可能?

他幻想的神之乡就如同镜花水月,他永远也到达不了那个世上最美好的地方,他永远也获得不了幸福,他是个被放逐的天弃之子。或许他六岁时的那个吟游诗人说的是对的,他生于罪孽,所以天底下所有的不幸都落到他的头上。

他想象中,生父母是出于无奈才将他遗弃,也只不过是他美好的遐想,大概他们本来就不期盼他的出生,才会在冬夜将他随意遗弃在马厩,才会任由他在凡界自生自灭康芒斯的同伴都来找他了,那他的呢?

或许,他本就该死于十二岁那年的十字架上。或许,他这种罪孽深重的烂人本就不应该奢求什么天下最幸福的极乐之地,他应该维系和恶魔的契约,让天下人都感受自己的痛苦,最后死于审判的利刃之下这才是他本该有的一生,也算是风光快活过,死了也无悔。

但,现在呢?

他强忍反感与讨厌的人周旋,费尽心思做善事造福民众,苦苦忍受恶魔诅咒带来的病痛。三十四年,整整三十四年,现在告诉他这全是一场空。

那八个数字就像是八把剑,刺穿了他的心脏,直扎得他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冥冥之中,他仿佛又听到了当年那个恶魔的声音,它讥嘲地大笑,嘲笑他在命运洪流下的狼狈不堪,如小丑般的可笑滑稽。

“你这种人就该下地狱成为我们的伙伴,与死亡,腐烂,焦土为伴。别挣扎了,他们不要你!”

是了,他们都不要我。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既然塞缪尔想去那什么神之乡,那我必会帮他,所以……不要哭了,塞缪尔。你哭得我好心疼。】

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蠢货,把满身污秽泥泞的他当成是天底下最耀眼的钻石。

“别管我了,康芒斯。”钟映崖阖眼道,“你和你的同伴回天堂去吧。让他们所有人都散了吧,我累了,我……”

他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被一双手臂给搂住了。

“你又要赶走我么?”康芒斯嗓音沙哑,脸颊贴住了他的发丝,“那我要告诉你,我回不去了。他们说了你的坏话,我打伤了他们天堂是不允许伤害同伴的天使存在的。塞缪尔,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你是我唯一的主人。”

康芒斯在心中大逆不道地将他的名字叫了千千万万遍,这还是第一次直白地叫出口。

“我不管去那神之乡会有多困难,你如果想去,我哪怕下地狱,哪怕灵魂湮灭,也会将你送去,所以……塞缪尔,不要一个人难过,不要一个人哭泣了,把你的心事都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

热量源源不断地从两人肌肤相贴的位置传到了钟映崖身上,腰间的臂膀结实有力,毋庸置疑,拥抱他的是个健壮的成年男人。曾几何时,康芒斯还是个只到他腰间的幼童,稚嫩的小手只能握住他的两根手指,现在……

心神脆弱之际,这个温暖的拥抱,坚定的言语无异于及时的春雨滋补了他干涸开裂的心脏。

这一夜,他说了这辈子最多的话,平生第一次与人交心,或许这对他来说,过于冲动了,次日他就会后悔,但那时的他考虑不了那么多,他需要倾诉,需要得到他人的安抚。

他说了自己的真名是“钟映崖”,说了自己的身世,自己为什么想去神之乡。

“映崖也说了,你养父母捡到你时,你被精美的襁褓包裹,上面绣着你的名字和生日吧?既然这样,映崖的亲生父母肯定是珍视你的呀。我想,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说了自己的读心术能力,以及遇到的困扰。

“这是很了不起的能力啊!至于那些表里不一的恶人,把他们当个屁放了就得了。映崖能听到心声,应该知道我很表里如一,我对你绝对忠诚。”

【……等等,我没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吧?糟糕糟糕,完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