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他越来越不懂他了。
他凭什幺这般胜券在握?凭什幺认定自己一定会回来呢?
那一夜委身于他,窒在胸口那股滋味复杂到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无法定义的感情对他们而言是幸抑或不幸?
是不是…打从诞生在这个时代开始,便注定被剥夺了回答的权利?
不可反抗的宿命在肩头扣上了枷锁,尽管再不胜负荷也只能一声不吭承受下来,在俗世浊流里苟延残喘吧?
一恁自己贪恋虚伪的温柔,不由自主沉沦在这场自欺欺人的游戏里。等待梦醒时分,直到再也骗不下去的那一天为止,再来狠狠嘲笑对方的伤口--
这就是他们替彼此预设好的结局。
他明知自己如坐针毡却从不否认乌洛儿口中的真相,他明知自己离意已决可还是大方地将腰牌交到了手上。
葛东慎,你这是在试探我吗?
楚曦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无力压在案上。墙角熊熊燃烧的火盆逼退了夜里的寒气,燃烧殆尽的余味为如是凄冷的夜平添了几许落寞的气息。
沉寂了半晌,只见楚曦草草卷起画纸,毅然朝火盆的方向走了过去。
焰舌凶猛吞没的当口,他看见了白日攸在云水阁自焚的景象,看见了自己在宫墙外徘徊不去的黯然,看见了一名游子近乡情怯的踌躇,更看见了葛东慎那双总是讳莫如深的眼神--
亲手斩断一切,他逼自己先醒了过来。
如果你不是你,我不是我,这条路也就不会走得这幺难了……
秋 ※ 之 ※ 屋
凭着葛东慎的腰牌楚曦顺利出了安南集,怎知才一上岸,不远处便见乌落儿立马相迎。
那时候天还是灰蒙蒙一片,是夜如此漫长,漫长到令人觉得难捱。
楚曦假装没看见他漠然从身边走过,果不其然,要不了一会儿便见乌洛儿急忙忙跟了上来。
「楚先生--」乌洛儿扣住他的手臂态度却也不敢太过强硬,他向来敬重他,即便是在进退维谷的这个时刻,他依然恪守原则。
楚曦撂开他的手,表情带了点意外。「你这是干什幺?」
乌洛儿恭敬退至一旁,但神色甚是冷硬。「楚先生,请您回去。」
「我不正要回去?」
不置可否的答案教乌洛儿浅浅叹了口气道:「请楚先生在安南集好生待着,葛爷临行前再三嘱咐乌洛儿,他并不希望见到楚先生有任何闪失--」
「够了!葛东慎不也说过要你任我差遣,我现在就命令你让路!」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楚曦看似心意已决。
只是,他的执拗可苦煞了乌洛儿。「楚先生不是答应过葛爷吗?您怎可出尔反尔?」
「你是哪只耳朵听见我答应他了?我只说我要去极辰居一趟,现在极辰居我去过了,也不算背信。」楚曦负手转过身去,显然是不欲多言。
乌洛儿默默望了他一会儿才道:「楚先生当真要与葛爷为敌?」
「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正如同葛东慎也不可能为我放弃天下霸业不是吗?乌洛儿,他早料到我会走……你跟在他身边这幺久,还猜不着他的心思吗?你若强加阻拦,请带着我的尸体回去交差吧!」
「楚先生言重了,乌洛儿不敢--」
苦涩的口吻让楚曦下意识回过了头,在不经意迎上那双黯淡的视线之时,他突然觉得很不好受。虽然乌洛儿过去帮葛东慎干下那幺多偷鸡摸狗的事,可是在得知他的身世之后,他竟狠不下心肠恨他。毕竟说到这点愚忠,当今世上又有几人胜得了他?
反观韩子江此人,背弃日攸在前不说,现在居然连葛东慎也出卖了。一想到这儿,他趁势打蛇上棍道:「乌洛儿,平定十三寨挟权倾轧一事,我兴许可以助上一臂之力。我有把握劝动宇文琛兴兵襄助安南集,你意下如何?」
「这……」乌洛儿像是被楚曦的话吓住了,突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无关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