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长得斯文、白净,头发永远整齐地向后梳平,镜片上一点灰尘也没有;衣服总是整洁又体面,颜色素净,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儒雅风范。
好一套金玉其外的精致壳子,但掀开这层皮,猩红的内里却随时会翻出獠牙来将人生吞活剥了去。
“陈鲜和陈藩,都是你看着长大的,自己家的孩子。你为什么......”
贺春景眨了眨被风刮得干痛的眼睛,他不理解陈玉辉怎么表现得一点都不在乎他们。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陈玉辉不是不在乎他们。
陈玉辉只是更在乎自己。
与他自己的感受和体验相比较来看,其他人的一切欢笑或是哭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所以他才能吸着谭平的血,写出《衔水瓶者》,又想如法炮制,将贺春景摧毁成第二个谭平。
汲取缪斯死亡腐败后滋生出的养分,再去供养他别的什么创作,至于被他选为缪斯的那个人本身,他不在乎。
看到贺春景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陈玉辉怜爱极了,伸手将贺春景的鬓发向后捋了捋:“走吧,晚上带你吃点好的,今天有跨年晚会,再给你买点零食……”
“我不走。”贺春景说。
“我、不、和、你、走。”
陈玉辉的手顿住了。
贺春景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气疯了才敢干出这样的事,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当着陈玉辉的面给陈藩拨了个电话,还开了免提。
“喂,下班了?”
陈藩的声音透过那只小小的黑色手机传过来,语调欢快。
“陈藩,”贺春景十分硬气地看向陈玉辉,面上甚至还带了一个挑衅的笑,“我今天把工作辞了,这几天都不用往音像店跑了。”
陈藩还挺惊讶的,发出一声“啊?”的同时,电话那头还传来一阵稀里哗啦锅碗瓢盆乱撞的声音。
贺春景皱皱眉头:“你干嘛呢?”
“我煮点意大利面啊,现在弄那个酱汁呢,今晚不是要看迪士尼吗,有个片子吃这个看正合适。不是,你怎么突然辞了”
“回去跟你细说。”贺春景心里咚咚打鼓,他决定回家之后不仅要跟陈藩说辞职的事,还要说一说乳品厂的事。
他不想再落什么把柄在陈玉辉手里了。
“对了,我自行车不小心弄掉链子了,得找个修车的地方,今天可能要晚点回去。”贺春景说着还拨弄了两下车铃,意有所指地斜了一眼陈玉辉,嘲讽道,“今天真挺倒霉的。”
“你别着急,就你停车那个居民区,你往里走两栋楼,然后右拐,有个便民修车点。修车点那个大爷姓胡,你找他上链子,提我名,打折!”
陈藩的声音一下子更清晰了,应当是方才腾不出手,一直用脖子和肩膀夹着手机说话,这会儿终于空出手来了。
厨房里传出的炉灶烟机声也静下来,贺春景这边,整个车棚都能听清话筒里的声音。
中气十足,活力四射,贺春景看着陈玉辉黑下去的脸色,在心里暗自夸了一句,陈藩这嗓门还挺亮的。
“人家拢共赚那么两三块钱,还得给你打折,良心呢。”
“嘿我这给你省钱你还胳膊肘往外拐……”
“行了我修车去了,在家等我!”
贺春景直视着陈玉辉的眼睛,故意加重了在家等我几个字的读音。
“那我还能在哪等你,”陈藩在那头笑道,“赶快回来吧。”
这通电话打得心里忒解气,一听到陈藩的声音,贺春景在陈玉辉面前那些做小伏低的恐惧姿态一扫而光,统统消失,甚至有心思和陈藩斗嘴了。
“陈老师,”贺春景往起直了直腰,“你不是想要挟我么?”
陈玉辉整个人裹在黑呢子大衣里,脸色阴沉。表面风平浪静,可贺春景知道那人怀里窝藏着一整个冬天的阴霾风暴,随时能暴烈地奔涌出来,将一切冲垮、撕碎。但他仍要说。
“你也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