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在他面前的手拨开了些,平静地数,“三十六,三十五。”
陈藩额角突突地跳,也不知是硝化甘油的刺激性气味带来的负面反应,还是他长久以来的老毛病在情绪高压下有所复发。
他敞开羽绒外套,拽着里面轻薄棉质的打底衫刺啦一撕,扯下条半掌宽的布,递到贺春景面前:“系上。”
贺春景垂着眼睛看了看,嘴角抿出一个柔软的弧,接着把那一小片黑色布料盖在嘴巴上,大步朝前迈去。
锅炉设备间里设备管线错综复杂,像一片钢铁质的竹林。
李端行正站在林中唯一的一片空地上。
他和那天在演播室里的状态相差太多,头发凌乱花白,胡茬连片,面上泛着隔夜的油光。体面考究的昂贵西装被换成不知从哪淘来的皱巴巴夹克衫,衣领半翻在外面,上有血渍连着颈间的长痂。
衣冠禽兽终于被剥了人皮,露出伪装之下的粗野毛发。
“来了这么多人?”
他原是低着头在看脚边的东西,似乎是一块花毯子。众人离得远,隔着横七竖八的管道阴影,对那东西看得不甚真切。
尤其是在地面上洒着一大圈易燃易爆高敏液体的情况下。
“人多些好,人多些热闹。”李端行侧过脑袋,眼袋乌青地坠着,满口森白的牙齿朝众人笑道。
烤瓷牙在他嘴里泛出一种虚伪的死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