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一旁的贺平招招手,贺平立刻上前,帮他扶住银针。
谢却山解开谢衡再的上衣,用一块浸满了热糟醋的毛巾从他的腹部慢慢往喉间罨洗。藏在体内极深的毒气受到熏蒸散发,银针上的黑色始现。
贺平观察着手里的银针,惊讶地低呼一声:“大公子是中毒身亡!”
“且此毒入体已深,需长年累月服用,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造成今晚急火攻心暴毙的假象。”
谢却山收回毛巾,飞快地用另一条准备好的干毛巾擦拭了尸体身上的水痕,又重新系好他的衣服,让一切看起来毫无异样。
贺平想到了什么:“那大公子这几年的恶疾不会也是……”
谢却山点点头,分析道:“下毒之人在谢家的身份应该不低,否则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
“那人……是鹘沙安插在谢家的细作?”
“是。”
“那鹘沙还派两个死士进喜堂来动手,他还有后招也不跟公子知会一声……”
“他信不过我,”谢却山自嘲地笑了笑,“我到底是长了一张中原人的脸,即便在大岐王庭多年,也仍是外人。”
贺平为自家公子鸣不平:“宰相都对公子深信不疑,他一个小将军凭什么质疑您!”
“鹘沙可不是小将军。他一年便立了别人五年才能打出来的战功,若此趟抓捕陵安王成功,回到王庭,他的地位甚至能堪比宰相。”
贺平不服地瘪瘪嘴,但也无可辩驳。
“大公子中毒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不说的话,谢家岂不是要一直误会是您气死了大公子。您想回谢家,总不能让谢家的人一直如此怠慢您。”
“他们厌恶我,难道是从今晚大哥死才开始的?”
贺平哑口无言。
叛国弃家,他的路本就比别人难走许多。不必争辩,一直走下去就行了。
说话间,谢却山已经将谢衡再的衣服重新穿好了,他郑重又小心地将大哥衣服上的褶子抚平,然后他抬起脸,脸上是惯常的平静。
“你先将这些物什带回去收好,我在这里再待一会。”
贺平拱手道:“是,公子。”
第11章 秉烛司
女使引着换好素衣的南衣来到灵堂院门口。
“少夫人,您便在此守夜。”
南衣往里看了看,满院的白幡在风里飘摇。
“就我一个人?”
“乔姨娘本该一起的,但她伤心过度昏厥了,大公子也没有子嗣,今晚您只能独自一人守了。”
女使行了个礼便退下了,南衣独自一人往院子里走去。稍微走了几步,她才看到灵堂里站着一个人。
他就站在灵柩前,长身玉立,阒寂无声。
白幡晃动着,那人的身影在风里看得并不真切。
士大夫这个词忽然没头没脑地浮上南衣的心头。
她也没见过几个士大夫,只是听章月回描述过,在她心里,那代表着世上最崇高的人,像是天上的月亮般皎洁。
“大哥。”
他低低地开口,南衣认出了这个声音,是谢却山。她懊悔自己的眼拙,怎么敢将士大夫跟这个叛臣联系在一起。
“我的第一把弓,是你送我的。你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士大夫先要有自保之力,才能张口为世道说话……然后我上了战场,却降了大岐。我想问你,这么多年,你后悔让我变成那样的人吗?”
南衣第一次听谢却山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明明是平静的,也并不懊悔愧疚,但是他的语气里却藏着某种鲜少外露的情绪,似在追忆,似在服软,似离家多年的游子风尘仆仆地回来,却在门框外踌躇了瞬间。
南衣不由愣了一下,她忽然有些好奇,这些年,他到底是如何从一个世家子变成一个卖国贼的?
一阵穿堂风吹过,扬起白幡,遮住了南衣的视线。风落下时,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回了头,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