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这位深谙主次、明辨局势的帝王知道自己不该发兵驰援,保住岌岌可危的洛阳,那么天幕先前对她有多高的评价,她在随后得到的反噬, 也就会有多么惊人!百姓哪里会知道什么该与不该, 他们只会知道,永安没那么神妙非凡。
“左仆射, 你说的没错, 局面没有那么坏。”姚兴慢慢收起了笑意,更像天幕到来前那位仁厚稳健的君主, 可对于相熟之人来说,他此刻的决定里,自有一种不容辩驳的孤注一掷。“我相信拓跋珪也知道, 如果让局面继续向着永安有利的方向发展, 他和我都将再无翻身机会。别忘了,永安可不是那位大秦天王, 会对胡人异族包容有加。”
羌人自陇西高原上下来,拓跋鲜卑自草原南下,谁想被从中原的富庶土地上赶走?想都不要想!
“包括蜀中的发展,应当也与天幕所说不同了?你们说,谯纵会怎么选呢?”
天幕说,当他姚兴和拓跋珪起了争端的时候,再难向蜀中提供支援,恰恰给了永安以攻入蜀地的机会。
可别忘了,若是他手中这封战报所言无误的话,谯纵立国,可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必须杀死效忠晋朝的刺史,不愿与永安开战,更是因为从这里的士卒到他这位成都王本人,都只想保持蜀中割据在外的状态。
那么想必,他也不会介意和他们联手,对永安做出些限制。
尚书左仆射尹纬俯首而拜:“陛下圣明。您民心未失,军心也未失,仍有与群雄逐鹿的机会。”
若是现在就放弃,向永安称臣,那才真是要叫堂上众人失望了!
几乎是在同时,北方的拓跋珪也望着天幕,深刻的眉眼间掠过了一缕暗芒。
天幕说,他和永安都在国与国之间的主次关系上处理得很妥当,这当然是一句对他大局观的夸奖,但他也并未忘记,早在天幕开始不久,就已有一句话,说他死于自己的亲生儿子之手,让永安大帝北伐之时,遗憾于没能和他正面交手。
而姚兴就更好笑了,因为这荒唐而狭窄的眼界,他甚至在最一开始的局势里,都没被列为永安的对手。
唯独证明他实力不低的,是天幕提到,入主关中之战,永安亲自莅临前线。
可因为天幕直接将永安的军事实力定在了“中流”,这场亲自坐镇,恐怕会被相当多的人认为,政治意义远胜过军事意义。
但拓跋珪没错过那段对于姚兴救火举措的陈述。
相比于姚苌的疯癫,姚兴的理政能力简直合格太多。
“你怎么看?”拓跋珪向崔浩问道。
崔浩沉吟须臾,答道:“天幕提及的联姻”
“那是没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在意。”拓跋珪回答得相当果断。
崔浩笑了:“那么我建议您尽快与姚兴联手。”
天幕重启之前,他们君臣还在说,拓跋珪此时不适合定都于邺城前线,因为他的条件不足以支撑他越过黄河,可若是眼看着对面的永安继续发展,任凭对方在天幕送来的天命与民心中成长,又绝不是拓跋珪希望看到的。
既然越不过黄河,那就换一种方式打乱对方的阵脚行不行呢?
比如说,以姚兴为主,以他们为辅,在洛阳给永安制造一个不得不来的陷阱。
崔浩继续说道:“只要姚兴不是个傻子,现在就投奔永安而去,当个庸庸碌碌的刺史,还有可能被事后清算,他就一定会反击。而恰好,咱们还有多余的人手可用。”
一批人马留在了黄河边界,一批往龙城方向去,继续搜捕慕容旧部,一批跟随拓跋珪凯旋回到平城,准备称帝事宜,也等待北方的后备力量南下。他的内部,远不像永安一般,还有诸多桎梏,完全有腾出一只手来支援的条件。
甚至,若是洛阳局面有变,从平城向洛阳支援,远比消息往来于洛阳和建康之间要容易得多!
拓跋珪颔首:“你替我往关中走一趟吧。”
送信多慢啊,直接让他看好的新臣子去和姚兴当面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