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沈凉生并未与沈父一起住,自个儿在剑桥道置了幢宅子,离玉华台不算远。

剑桥道虽属英租界,宅子却是座法式洋房,合着楼前花园占地足有两亩,大部分时候除了沈凉生只有几个佣人,冷冷清清地没什么人气。

车子开到镂花铁门前略停了停,待门房将铁门大敞方再开进去,停在楼侧青条石阶前。秦敬在车上浅眠了片刻,酒已醒了几分,不用人扶就自己下了车,往里打量了一眼,问了句:“一会儿万一碰见沈老爷子,我要怎么打招呼?”

“我爸不住这儿,你也不必拘束。”沈凉生引他走上条阶,直接穿过正厅和大客厅,带他拐进书房,将人安置在长沙发里,“再睡会儿吧,卷子我给你改,保证不出错。”

“你当真的?”秦敬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怕你生我的气。”

“说我贫嘴,您贫起来也不差,”秦敬笑着从他手里接过一沓试卷,翻出夹在里面的答案纸,“愿意改就照着改吧,错一罚十。”

“罚我还是罚学生?”

“一块儿罚。”

佣人送茶进来,出去时轻手轻脚地带好门。秦敬躺在沙发里,脸朝着沙发背,虽说脑子还有些发飘,却也没什么睡意。书房中只有身后悉悉索索的卷纸轻响,秦敬翻了个身,往书桌那头望过去。

沈凉生倒真在专心改着卷子,台灯暖热的光勾出他的侧影,静美得仿佛画室中的石膏人像。

两个班的卷子不算多,沈凉生改完最后一份,理好卷纸,侧头便见秦敬已摘了眼镜,躺在沙发中半眯着眼望着自己。他起身走近,半弯下腰,抬手按上对方的太阳穴,边轻揉着边低声问了句:“头还痛不痛?”

“……还行。”秦敬的脸笼罩在对方的阴影中,闭着眼小声答了一句。

室内太安静,沈凉生手中动作虽未越矩,合着两人间喁喁低语,气氛却变得有些不可捉摸。

秦敬觉着自己的心莫名奇妙地愈跳愈快,忍不住轻咳一声,躲了沈凉生的手,重戴上眼镜,站起身走到书柜边,似是很感兴趣地浏览着架上书册。

沈凉生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读书也讲求实用原则,架子上都是些经济学和商品学的外文书,连本消遣的小说都没有。秦敬虽说英文还可以,但对这方面既无兴趣也无研究,当下想找点什么话题来说也找不着。

“诶?”秦敬目光逡巡了半天,终于见着本自己也读过的书,伸手抽了出来,“没想到你也会看这个。”

沈凉生走到他身边,见他手里拿的是本勃朗宁夫人的诗集,边淡淡回了句“也没怎么看过”边拿过来放回架上,关合柜门。

虽然沈凉生惯常便是这副不咸不淡的德性,秦敬却隐约觉出他有一丝不快,似是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谈。不过不管其中有什么缘由,都是沈凉生自己的私事,秦敬不会打听,但一时也找不到其他的话说。

“会打桌球么?”

“嗯?”沈凉生突地提起不相干的事,秦敬愣了愣才如实答了句,“没打过。”

“我教你。”

桌球起源于英国,在本土一直甚为风行。沈凉生念书时虽没闲心玩乐消遣,却很善于交际钻营,同学们有什么活动都爱拉上他,维系时间最长的一任女友便是他在台球桌上认识的,是位有夫之妇,桌球打得好,人也非常大方,尤其是金钱方面,沈凉生于其中得了什么好处自不用说,他自己也不觉得丢脸--反正可利用的都要拿来利用就是了。

毕业后沈凉生执意回国,女方放不下他,情书一封封地跟了过来,沈凉生却一封也未回过。倒是桌球一直玩了下去,家中也单辟了间桌球室,就在书房旁边。

秦敬今日穿的是件中山装,不方便活动,两人进了桌球室,先各自把外套脱了,方一起站到球台边,沈凉生拣过滑石块擦了擦球杆,俯身开了球,也算做过了示范,姿势自是标准不过。

轮到秦敬趴在台边有样学样,球杆却全不听指挥,主球勉强擦过目标球,转了两转,无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