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噙着泪,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脚,但觉被子下脚踝一紧,光着脚被一只大手扯住了,动弹不得。怔仲间,却听狼烟问道:“没穿鞋的是这只?”关关点头,忍不住脸颊发烧,低垂着头,不敢再动,感到他轻轻捏着,一股暖意从脚心达到心底。

“以后不要光脚踩进雪里。”狼烟的声音响在耳边,似乎从未如此温柔过。

关关抬头,却见狼烟将头一扭只看窗外,于是抹着泪不甘道:“还不是你害的。把我一个人丢在屋里。”说着,她忽然觉得刚才自己好生委屈可怜,刚止的泪意,又翻涌了上来。

狼烟低头见她又抽抽嗒嗒了起来,叹了一声,不由用力将她搂紧:“那打我吧,只要你不哭。”

关关推了两下,没挣开,抬头哼哼道:“你狡猾,这么近,怎么打?”说着恼恨地伸手一掐狼烟的腮帮子,刹时二人四目相对。但见他清亮眸光里闪过无奈,近在咫尺,闻得到气息,听得到心跳,这个怀抱给她片刻安宁,龟缩其中,几乎忘了外面的风雨。

关关心里忽然一片清明。

她从前喜欢找些事来折磨狼烟的淡漠,试探他发火的底线。可自浣音阁一别后,这习以为常的淡漠却啮咬着她的心,她开始迫不及待想撕破他的冷淡,因为期待有了失望。于是开始害怕,开始不安,只要他的回应不温不火,她便会生气。

娘说过“男人爱功名,女人爱富贵”,喜欢祁雷情有可原,至少祁雷威武富贵有功名。

关关改揪狼烟的领子,左看右看,一双眼亮晶晶:“狼烟你存了多少私房钱?”

狼烟微愣。

“可想做官?”

狼烟摇头。

亮眼睛又眨了两下,关关追问:“侯府里有多少丫头喜欢你,她们都说喜欢你什么?”

狼烟神色尴尬,讷讷说:“不知道。”

狼烟还真是什么都没有,连个打算也没有。看来凡事还得她作主。关关一脸郑重,双手掰正狼烟的脑袋:“祁风表哥和你的约定,我不知道。但他把你给我了,你就得跟着我,不然就是背信忘义。”

说着,她忽觉倦眼朦胧,垂了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往狼烟怀里缩了缩,便要自顾自睡去。

狼烟又好气又好笑,拭去她的泪,将她的额发撩到一边,轻吻落在眉心。每日茶香袅袅,却静不了他的心,十里梅林花色浓,却抵不过她恬静睡颜。不知什么她已住进了他心底,他可以默默守着,却不能见不到。

关关不觉,只是嘟着嘴,红唇微动,呢喃道:“我想好了,我要,带你走。”

狼烟正玩着她的头发,一圈圈缠绕,闻言手中不由一顿,发丝不驯地从他指间跳□□开去。

次日,便是赏梅大会,接连三日,红梅行馆,大宴宾客,热闹非凡。原是听闻王上亦会光临,

没想到王上说不来便不来了,不知让多少春闺少女失望。而公子烨也一直未出现,更引得少女们珠泪暗抛。

关关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第二日,无风。

宴饮移到了梅林中,有人煮茶,有人抚琴,好不风雅。

茶师是冷泉茶室的小五,琴师是流离先生。

关关有意无意便瞟过去看一眼,白露说他们是兄弟,怎么不但看起来不像,而且比生人还生,

连一个眼神交换,一个微笑都没有。便是从对方眼前走过,连眼皮也不多抬一下。两相静默,

倒是生出几分诡异来。

耳边飘来赵舞语的轻笑:“那日在冷泉茶室还没看够啊?”

关关以为自己只是偶尔偷看,掩饰得十分好,居然还是有人觉察到了,于是忙从袖中摸出一条锦帕来,挡在嘴边,尴尬一笑。

再抬头已见那个俊朗身影向这边踱了过来,一抹茶香暗随。

一袭青袍,雨过天青般的颜色,道不尽清雅,一双眼瞳,古井深潭般地幽深,看不见底。全无那些富贵公子的浮华之气,若无风天际,一洗如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