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从夜幕中闪出,伸手急道:“屠公子,是我。”

屠炼云没有立即放下弓箭,星目敛光,举箭对准狼烟的心脏瞄了瞄,狼烟皱眉,清眸泛寒,按着腰中剑,落落身影一动不动。

夜风卷着春寒向二人扑来,却似撼不动二人的神智,皆是专注,皆是无情。

乱石堆中传来湿柴“噼啪”爆裂之声,屠炼云似被惊醒,放下弓箭道:“你不过是个侍卫,就算得了百里关的心,也守不住她的命。”

狼烟看着这少年,心中的确被他的适才莫名挑衅弄得气恼,如今却是又气又好笑,便问道:“屠公子,此话怎讲?”

屠炼云道:“百里关根本不想回祁府,你没有权势,她跟着你只能东躲西藏,她本是个小姐,不该跟你浪迹天涯,贫□□凄苦一生。”

狼烟清眸在屠炼云脸上转了转,屠炼云仰头与他对视,认真神情没有一丝松动。狼烟抿唇未答,与他擦肩而过,走回篝火处坐下,开始往将熄的火堆中添柴。

屠炼云也走近火堆,抱弓坐下靠在旁边的马尾松上,他微松了一口气,见关关似已睡熟,便也闭上了眼。

狼烟醒着,却醒得无奈。

魏王用他的母亲求和,人人皆知他与母亲皆在赵魏大战中死去,传说中杀死母亲的永翼侯,与魏王,他也不知更恨哪一个。从此他宁可做无根飘萍一般的江湖人,却不小心惹了祁侯府的表小姐,惹了便抽身不得,又放不下。

屠炼云虽未经历多少世事,却已体会到权势的好处。不想他竟说中了狼烟的一块心病,却不知关关可有预见。关关有时蛮横任性,那是因为她还自恃是个小姐,若她做不了小姐,她可曾想过浪迹天涯,贫□□一生。

狼烟走出乱石堆,想让风把自己吹醒,他向来不是优柔男子,也懒得伤春悲秋,风太冷,吹凉了他心,竟吹不散一丝愁绪。

蓦然,身后却有一双纤手从后面缠上了他的腰。他抬起手指,指尖触上那片柔润,想要推开却是无力。她暖了他的心,怎舍得从此轻易放开?

“为什么出来?”两人似乎同时出口。

“我本不出身江湖人家。”狼烟说了个开头,却不知自己为何要开这个头,再也说不下去。

“不要说。我不要知道你是谁。”关关松了手,绕到他身前,拽在他的袖子,慌忙捂上他的口道:“你如今就是我的侍卫,我不要你走。”

原来关关以为他要走。狼烟拉下她的手,用力握在掌中,拉近她道:“我不走。”

“你是不是一直当我是个下人?”狼烟勾起她的下啊酢跏道。

关关仰头微怔,她和他之间,除了主仆之谊可以成为羁绊,还是什么能留住狼烟?她点了点头,“祁风表哥将你送给我,你便是我的。”

狼烟松了她下巴上的手,抽出袖子:“狼烟不想做下人,也无力护小姐周全,小姐还是另请高明吧。”

关关猛然吃了一惊,不知为何狼烟突然说起要拆伙的话来。父亲让她背了《纵横方略》,每一字,每一段,每一个眉批,或许她是这世上最后一本《纵横方略》,可如此一本各方霸主争夺的奇书,竟然连一个留住人心的方法都没有书写。想着,胸口闷得几乎让她窒息。

关关微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眼泪一颗颗从眼窝中掉下来。

此招从来必杀。

狼烟忙曲起食指,勾去她腮上泪珠,皱眉道:“说过多少次不许哭。”

什么奇书,什么玄机,什么王者剑,全是无用。关关似没听见狼烟的话,仰头看他,泪光莹莹,攀着他的手道:“不行了。已经晚了。其他人都不行。”

“为什么?”狼烟问。难不成是夜半深山,找不到其他人?却也不用哭成这样,牵扯得他心痛。

“不知道。”关关兀自摇头,眼帘低垂,泪盈于睫。

她瞬间无力,一头栽倒在狼烟胸口,幽幽道:“我只知道,对你,我,不想已思念。”

原来她对他“不想已思念”,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