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斯止或许真的给她用了一些无法洗去的颜料。
以他的性格,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但今晚,当那道字迹缓缓消失,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谢斯止留下的痕迹消失了。
说不定,他这个人也会消失在世界上。
无论好的、坏的、天真的、残忍的、阴郁的、疯癫的,会像小狗一样温柔抱住她的、又或发疯将她锁在屋子里不许她逃离的。一想到,她所认识的谢斯止,会永远地消失,不再回来,她的灵魂就像空了一块。
麻木,沉钝,失去了全部的知觉。
平静只是暂时的,水面之下早晚会掀起狂涛。
许鸢清楚谢盈朝,不会放过他们。
……
第一天夜里,谢盈朝让她洗去了肩上的颜料。
第二天夜里,他在床前的轮椅上,静坐了一夜。
被他凝视着,让许鸢有种被黑夜里的怪物纳入了私域的窒息感。
她一宿没睡。
谢盈朝卧房的墙上挂了一张她的相片。
寂静的夜里,她盯着那张相片,翻来覆去地思索,他究竟要把她怎样。
第三天夜里,谢盈朝照例来到房间,他问:“想见谢斯止吗?”
就算白天,许鸢也没有睡好。
只要闭上眼睛,浅眠的梦里就会出现无数血色的画面。
她梦见谢斯止背对她,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
许鸢叫他,他没有回应,于是许鸢只能朝他跑去。
可无论怎样,永远与他隔着一道天堑,她触碰不到。
谢静秋让她不要在谢盈朝面前提起谢斯止。
就算她不说,许鸢也知道。
这样做了,只会惹怒谢盈朝。
沙漠的夜晚,冷意裹在每一粒风沙中。
许鸢被谢盈朝带到黑牢。
听过这座囚牢,也在脑海中设想过很多。
当真的踏足之后,许鸢只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过于薄弱。
在距离门口十几米外,血腥气就飘进了鼻子。
鞋子踏在地砖上,触感滑腻。
许鸢低头看,石铺的地面已经被血染红,血浆一层叠着一层,叠出了厚重而粘稠的脚感。
阴暗的囚牢里,囚犯痛苦的嘶吼从四方传来,潮湿的墙上挂满许鸢从未见过的刑具。
一个男人被倒吊在半空,绳子只系住了他脚趾。
在体重的拉扯下,他的脚趾已经变成了深紫色,旁边的人随手将抽完的烟蒂按在他赤.裸的躯体上。
在他不远处,一个女人被几个男人堵在角落,衣服破碎不堪。
她哭得满脸是泪,不停求饶,可在这种地方,只有凶狠的野兽,没有人性。
一路走下去,类似的景象越来越多。
一个人质的家属正通过电话苦苦哀求,想要降低一点赎金的价格。
结果,人质直接被砍断了一只手,发出野兽濒死般痛苦的声音。而站在一旁,金斯莱家族的人,将他那只断手丢在地上,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像是看了什么有趣的戏剧,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那人的血溅在了许鸢的衣摆,她停下脚步。
谢盈朝的轮椅也随之停下。
他仰头,女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您不该是这样的人。”她说。
谢盈朝是很残酷没错。
但许鸢所认识的谢盈朝,不会低劣到以折磨人为乐。
她此刻眼前所见的一切,不像人间,而是一场地狱里,劣质群鬼的盛宴。
“人在高处,俯视脚下,对蝼蚁自然会悲悯。但实际上,那不是心软,只是不屑。当跌落尘埃里,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世界,这种时候,谁又会在乎尘埃里的别人?”
他嗓音淡淡的:“许鸢,你并不了解我。”
许鸢平静地说:“只有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