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鸢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谢斯止弯起唇角,没有去追问,她的想念里,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点。

“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许鸢偏头,刚好他也在凝视她。

他语调平静。

“我去跳过最高的伞,冲过的最大的浪,也踩着滑雪板从阿尔卑斯山脉的险峰滑下。”

“我以为,在面临生死时,能冲淡对你的想念,但事实是尽管我已经成为谢氏的掌权人,看似拥有了一切,还是会反复想起那年沙漠里看到的月亮,和那年春夜,你站在楼上看我的模样。”

谢斯止仍记得,初到庄园那夜的许鸢。

她的眼神纯粹,晚风拂过长发,美好得如同坠入人间的精灵。

她毫无保留地信任他,而他却在心底暗嘲,怎么会有人,天真到选他做同党?

现在回想,那一晚,没有算计,没有阴谋。

已经相遇,一切却还没有开始,对于他们而言,才是最好的时候。

如果人生能回到那一刻,他愿意倾其所有去交换。

“我说不清,生离和死别,到底哪个更令人痛苦。”

“也许是生离吧。”

“因为死别,当我想念一个人时,还可以结束生命去找她。”

“但生离,只要一想到她活在我无法触碰的角落,与别人闲谈、说笑,甚至结婚生子,往后漫漫余生,再与我无关,就痛得快要窒息。”

他轻敛着眼眸,诉说时,脸颊是沉静的颜色。

谢铎的衣服口袋里,装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用过的纸巾、废弃的弹壳、还有一块包裹在彩色糖纸里的巧克力。

谢斯止拆开包装,随手把快要融化的巧克力丢在地上。

他将糖纸递给许鸢:“再为我,折一只纸鸢。”

她为他折过两次纸鸢。

第一次,幼年相遇,她将一只纸鸢和一瓶热牛奶递到他的怀里。

第二次,庄园的深夜,他闯入她的房间,递给她一张粘着香味的纸巾。

似乎每一次折纸鸢,都是再相遇。

许鸢接过糖纸。

天穹银河璀璨,万物静谧如烟。

巧克力糖纸在她手中哗啦啦响,她折好,递给谢斯止。

他却不接,认真地凝视她:“我们,重来一回吧。”

他眼底弥起淡淡的雾,又跃动着灼灼的火焰,几乎把她烫伤了。

“我会试着学做一个正常人,这一回,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去爱人。”

雾越来越大,被风一缕一缕吹上了岸边。

见她不回答,谢斯止又问:“还是说,你有条件?”

“是。”许鸢轻声说。

“我答应。”

“不问是什么吗?”

“不需要问。”他嗓音淡淡的,“我都答应。”

许鸢静了静,说:“我饿了。”

她加上一句:“现在。”

她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谢斯止去摸衣服口袋,唯一的巧克力刚刚被他丢在了沙尘里,捡回来给她吃显然不实际。

他困扰地拧起眉,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满了。

“做不到吗?”许鸢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他。

谢斯止抿唇,正要说话,许鸢又一次开口:“或者,让我看一眼雾里的彩虹。”

【积雨云遮蔽天穹,暴雨会连下几个昼夜,雨水在沙漠的低洼处汇成一汪湖泊。

雨过天晴后,湖水如镜面般平静,在缭绕的雾气里,会出现罕见的雾里彩虹。】

来到瓦巴城,曾在街巷里游走,谢斯止偶尔会听当地人围在一起闲聊。

他们说,彩虹湖只是旅游的噱头,那只是一汪再普通不过的湖水。

或许真有人在雾中见过彩虹的影子,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