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1 / 2)

寒气透过厚重的衣衫,直往人骨头缝里钻。阮窈坐在马上,仍裹着来时那件斗篷,双臂和两条腿却冻成了冰柱,直打哆嗦。

他们原先那马早寻不着了,这匹是方才从半路撞见的叛军那儿夺来的。亏得他们走运,不过是几名传送军信的寻常兵卒,而非全副武装的大军。

重云告诉她,他在外围草木上察觉到信标,沿路总算寻得裴璋安插在邻近的人手,方知他自身也陷入围剿中,尚且未能脱身。

他自然要去护住公子,却也罕见地犹豫了一瞬,不知是否该将阮窈带去。然而如今没有人手,倘若将她孤身一人留下,倒还不如与公子在一处。

跟随他们未必不能甩脱追兵,可若被撇在此处,她绝无可能活命。

“这怎么可能找得到他?”阮窈望着茫茫夜色,实在是忍不住:“这片山郊大得很,怕是还未碰见他们,便先撞到叛军了!”

她话语才落下,重云忽然低声道:“到了!”

阮窈愣了愣,下意识仰起头――

远处正有几团火光涌动,在风里胡乱蹿跃,几道模糊人影随之被映照出,似乎还有一辆车驾。

重云神色凛然,握住缰绳的手指蓦地一紧,不断催压马,逼得马匹四蹄犹如离弦之箭,径自朝火光处狂奔。很快,阮窈耳畔只剩呼啸的风声,五脏都仿佛颠移了位。

就在他们策马赶上马车的一瞬,她好似听到了重风的声音,不知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周遭火把蓦地熄灭。

阮窈眼前冷不丁一黑,心中也下意识觉得不安。还不待她出声询问,重云长臂一揽,她整个人瞬时被抛进了马车里。

一路本就被颠得七荤八素,阮窈这会儿心更是跳得飞快,连脊背也绷直了,僵着手就想去攀抓车壁。

直至鼻尖飘入熟稔的药味――

紧接着,细碎的亲吻小心翼翼落下,不断啄着她的额头与鼻尖。

仿若是为着确信什么,而后又转为视若珍宝的欢喜,却无任何情/欲的味道。

车帘被风卷起,借着洒入车厢的月华,阮窈看清这张咫尺之间的脸孔。

面颊如玉,眼眸里闪着一点亮光,黑润润的,像是一片落满星辰的湖。

她的心脏先是猛然一缩,而后渐渐平定,慢慢落回原处。

阮窈嘴唇动了动,四肢仍处于僵硬中。裴璋察觉到了,伸手抚摸着她的脊背:“没事了。”

她后背被一下一下地轻拍着,这安抚也好似落在她的心上,令她连话语都不禁在颤,眼睛也有些发酸:“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裴璋只是笑了笑,仿佛是说着什么极寻常的事:“我自然是来接你。”

“你的手受伤了。”阮窈很快留意到他臂上简略包扎过的痕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句。

“并无大碍。”他说完,抬手扶着她的鬓发:“你可有哪里不好?”

阮窈很快摇头,忽地想起来什么,忍不住抬起袖子,又去擦面颊上的灰土。

可她衣袖本身也带着泥,这样胡乱擦了几下,反倒将脸擦得更花。

裴璋沉默了一会儿,本是想提醒,然而见她鼻尖上都沾了灰,盯了她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他肩膀和胸膛都在微微发颤,阮窈也看见了他略弯的眼角,及眸底一抹隐隐水光。

“你笑什么?”她不明所以,面露疑惑。

裴璋含笑不语,抬袖想要替她擦,可他自己衣衫也是同样狼狈。

见阮窈盯着他手臂上的伤发怔,他低下头,又吻了吻她乱糟糟的头发。

阮窈心里害怕被抛弃,也同样有些害怕会被裴璋怪责。

要先行去盛乐是她自己提的,可不想随军更像是个幌子,她不过是不愿被逼着在他与霍逸之间立刻做选择。

霍逸那日送别她,分明就看穿了她,知晓她的心仍在游移不定,也因此而不悦,几乎就快要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