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脚朝天地翘起,加了火元素晶石的壁炉已经熄灭,幸运的新年硬币在角落里反射寒光。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熟悉的家园一片死寂,只有炉子里还炖着为他准备的鸡汤。)

雅各布走上前去。

他想拥抱他们。他给自己的岳父约克一个拥抱,约克翘着红色的胡子摇摇头,他消失了;他给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拥抱,儿子们仰着小脸顽皮地笑,他们消失了;他给小女儿茉莉一个拥抱,茉莉吮着手指眨巴眼睛,她消失了。于是他步履蹒跚,僵硬地张开双臂,看着楼梯口自己的妻子。约芬娜穿着她漂亮的绿裙子,安静地回望他。他不敢上前,不敢呼唤,也不敢拥抱,他知道自己什么也碰不到。

但约芬娜耸耸肩,圆圆的肩膀上下摇动,可爱的卷发也跟着摇摆。她张开双臂大步上前,用她圆滚滚的双臂紧紧地、紧紧地、紧紧地搂住雅各布!“我爱你,你这可怜人!”她说,“我们永不分离!”

雅各布跪在家里的地板上,他伸长的双臂紧紧地搂住自己,紧紧地、紧紧地。

马蹄在光秃秃的山坡上哒哒响,载满战利品的马车打算东往海岸,沉默的马车夫挥着鞭子,车上的乘客抱臂闲聊。

雅各布猛地睁开眼睛,奥斯卡和厄拉都转过头来。看到这两张讨厌的面孔,刚刚苏醒的雅各布惨叫一声,恨不得再昏死过去。

“是你们……我、我在哪?”

“哎呦呦,醒啦,”奥斯卡叼着狗尾巴草说,“我刚和老大打赌你醒不过来了呢。你要喝水不?”

雅各布哆嗦地往后退,尽管空间有限的马车退无可退:“你们要做什么?杀了我吧!”

“想死?可以哇,”奥斯卡提高声音,“刀疤,你捡来的小矮人说自己想死,你白救他啦!”

驾车的刀疤脸没有任何回答,车轮在路上狠狠颠簸了一下。忍无可忍的厄拉把奥斯卡推开,说:“我们在你家发现了你,刀疤看你这家伙奄奄一息要死的样子很可怜,所以我们干脆就带上你了。先说一句,要是觉得我们多管闲事,可以自己从车上跳下去,随你的便。”

马车悠悠前进,哒哒哒。

“……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偷鸡摸狗的拾荒者罢了,在被摧毁的空城里捡点贵重物品拿去换钱,我们靠这个生存。”

“你们要去哪?”

“去翡翠城邦的福特港,回自己的家。”

对话就这样终止了。奥斯卡对厄拉挤眉弄眼,觉得自己这位老大专门挑别人的痛处说话。而厄拉冷哼一声,摊开双手。刀疤脸频频发出“驾”的驱使声。获救的雅各布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遇到活生生的人。

“诶……老大,他又哭了。”

眼泪鼻涕在脸上乱跑,雅各布抱住厄拉递过来的水壶,大口大口喝水,呜呜咽咽的,狼狈地呛了好几口。哭成泪人的他回头望去,只见绿山石堡被马车遥遥抛在身后,逐渐变成一个小小小小的点,就这样慢慢消失在视线之中。

43 歌

悲伤的人,忧郁的人,你们苦丧的脸真叫人反胃,都来学学绿歌手的快活!您瞧,他又高又瘦,模样俊俏,常穿油绿丝绸上衣配深棕色灯笼裤,活像一株会跑的松树,因此人人称他为“绿歌手”;他笑口常开,好运自来,在偌大的王宫奔来跑去,哪个仆人见了他不开怀?他才艺丰富,歌声动人,曾经最爱唱的歌谣是《一个恶魔般的好姑娘》,现在则总是将一支自创的调子挂在嘴边,四处播撒他的原创音乐。

当蛮横的王宫卫兵揪住他,想搞明白这傻歌手干嘛如此轻快,就能听见曲调从他那老鼠一样喋喋不休的嘴里流出来:

“哦!成了、成了,心想事成了!”

卫兵眼睛一瞪,还没来得及问出个所以然来,却只觉手心一空,绿歌手不知何时挣脱铁爪般的束缚,随着风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