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唐天正拎了两条鱼找上了老赵。
老赵得了皮肤病,下体上起了一丛一丛的小疙瘩。这会儿正褪了裤子四仰八叉地在院子里晒太阳。
“老赵!”唐天正站在院门口大声招呼着,“爱吃鱼吗?我给你带了两条过来。”
老赵疑惑了一下,把裤子提了起来。
“你是?”
这下轮到唐天正疑惑了。“他不认得我?这老东西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唐天正想了一下,赶紧说道,“我是南街卖鱼的,刚搬这儿来,我就住在那个 6 号门。今后大家都是邻居了,过来走动走动,认个门。”
“哦哦哦,你是新搬来的啊。请进请进,自己找个地方坐。我这家里头太乱。”
唐天正把鱼挂在房檐下的铁钉子上,拎着条凳子在老赵边上坐了下来。
“我看你这腿好像有毛病啊。”
“有毛病,一条废腿了,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了。”
唐天正哦了一声,四下里看了看,问道,“你是自己一个人住?家里还有别人吗?”
“没别人啦,老婆死得早,也没有儿女。”
三两句话,唐天正便把老赵摸个底掉。唐天正悲戚戚地说道,“也是啦,我也是没爹没娘了……今天有缘分,咱们高低得整两杯。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瓶酒去。”
没等老赵答应,唐天正撒开步子,走了出去。
不稍一会儿,唐天正从小店里买来了一瓶南亭大曲,又把鱼配着些老赵家里的羊下水乱炖了,热气腾腾地一大锅。
两杯酒下肚,老赵的话又多了起来。
老赵说,“小唐啊,你这辈子是白活了。你不如我。”
唐天正低着头说,“我不如你。”
老赵说,“你别不承认,你真不如我。我编竹筐,到哪里去说,我是个手艺人。但是你是个卖鱼的,卖鱼的不需要手艺。你承认不承认?”
唐天正说,“我承认。”
老赵说,“你嘴上说承认,其实你心里不承认。我就说一个事情,我是有老婆的。我老婆就埋在三和镇的祖坟里,我哪天死了,也跟那儿埋着去。又齐齐整整的一家人喽。你不行,我瞧你呀,别想找着老婆了,你这辈子完了。”
唐天正说,“老赵,你喝多了。”
老赵说,“甭跟我扯淡,我没喝多。”
唐天正站了起来,说道,“赵老驴,你真喝多了。”
唐天正离开老赵家的时候,老赵已经醉倒在了灶台下边,头发被火烧焦了大半。
夜色像一块大幕缓慢地降了下来。唐天正走出老赵家的大门,背过身去,将两扇木门合上了。
唐天正骑着三轮车嘎吱嘎吱地行驶在一条略显偏僻的街道上。华灯初上,灯盏隐藏在金叶榆细碎的树叶里边,从枝杈间投下来丝丝缕缕的光线。
暴雨刚过,轮胎碾过路面,发出黏稠的撕裂声。唐天正一袭黑衣,如同一只幽灵。
这个老赵,绝了。
第四十章 最后的告别
一周之后,唐天正照例卫生所里拿膏药。李宁宁一看到他,马上迎了上来。
“这些日子你死哪去了?玲玲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我一直都住鱼市那里啊,玲玲又咋了?”唐天正大概猜出了什么事情,故作紧张地问道。
“玲玲的一个客户,就那个老赵,死啦!”李宁宁说话的时候,两只手抡了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事件之大。
唐天正不禁挑了挑眉毛,快意地说道,“死了好,谁叫他乱嚼舌头根的?”
李宁宁赶紧上来捂他的嘴,“你可别乱说了。听说他是被人给害死的。”
“那你得跟我好好说说,我对这事忒感兴趣。”唐天正扯了把椅子靠着柜台坐下了。
这时候吴玲玲从后头走了出来。她不满道,“宁宁姐,你别跟他瞎说。”
李宁宁抿起嘴一笑,“得嘞,我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