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正觉得这人挺有意思。他问道，“大半夜的坐这儿看什么鬼风景。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我是个男的。”女孩的声音突然变了，变成了一个男声。“我是个正常的男的。”

唐天正着实被吓了一跳，但是他仍得体地笑着。

他暗想，一个男的把自己收拾成这个样子，怕不是个变态狂，他觉得应该上车逃跑。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再也想不出什么体面的话挽回去，只能强撑着继续说道，“是，你是个男的，这又如何？我的出租车不挑男女。”

这下长发男也乐了，他问道，“你为何要在深夜的时候，把出租车停在我的身边？”

唐天正回答道，“因为这一路上也没有人。我想找你碰碰运气。”

长发男看了唐天正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终于，他说话了，“那好吧，你送我回家吧。打表。”

长发男住在城西三和镇罗湖村的一幢居民楼里，楼下单元门口悬着一盏大灯，照得门前一片雪白。

长发男付了车钱，随后下车，走进雪白的灯光里，再走出去，消失在黑洞洞的楼梯道里。唐天正望着灯光后边的黑暗处，发了一会儿呆，随后发动汽车，回家去了。

过了一个多星期，唐天正又把出租车开到了那幢楼下边。那天晚上天太黑，看不清楚，现在唐天正有机会仔细的观察观察了。

这幢楼建在农田里边，一共有五层，刷着黄颜色的油漆，不过油漆已经严重剥落，露出灰黑色的水泥砖块。

正在愣神的当儿，一个人已经走到了车跟前，敲响了窗玻璃。长发男的长头发没有了，只有一头短寸。脸上没有了妆，虽然看起来仍然清秀，但是也像一个男的了。

“你是过来找我的吗？”男生弯下腰，问道。

唐天正没想到会遇到他，更没想到他会过来敲自己的车窗户。唐天正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那个，刚才有一个人，打车到这边来……”

这个谎扯得不圆。整个地界就只有这一幢楼，哪个人打出租车回来，一幢楼的人都能看得见。好在长发男生没再问下去，他只是说，“我在楼上看你的车子停了好长时间了，以为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下来问一问。”

唐天正暗自吃惊，男生竟然有心记住了他的出租车。唐天正尴尬地笑了笑，准备发动汽车逃走。男生却说，“要不你上来坐坐吧。”

“好。”唐天正爽快地答应下来。

男生住在三楼靠西侧的那间屋子里。

这原本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却被房东硬生生地隔出了六间，分租给了六个人。男生走进房间，一个面无表情的女生迎面走过来，两人目不斜视，连个招呼都没打。又走过一个半开着门的房间，唐天正看到一个女人正倚在窗户跟前抽烟，她原本望着窗户外边失神，却突然把脸转了过来，看了唐天正一眼，把唐天正看得心里直发毛。

男生住在第四个房间，唐天正跟着进来的时候，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男生把床上的被子掀到一边去，示意唐天正坐下来。

这时候唐天正看到床前的柜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瓶子。他把目光从桌子上移开，打量了一下房间。

房间很小，摆设也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挂衣服的铁架子。

唐天正说道，“还算不错，你还分到了一扇窗户。”

“这只是半扇窗户，窗户的另一半在隔壁房间。”男生像讲了一个幽默笑话，但是脸上却冷冷的。

唐天正点了点头，一时找不出什么话说。这时候从门口走过去一个穿着银色西装的人，他戴着副金丝眼镜，动作迟缓，装模作样。

唐天正便问了一句，“住在这里的人你都认识？”

“不怎么认识。”男生说道。“我们都是这个社会的……弃儿。我们……没有自己的、正常的生活。”男生说完，咧开嘴笑了一下。

“嗯？”唐天正开始琢磨他话里的意思。“我听不太懂。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