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苏海之后林景舟情绪一直不高,只敷衍道:“好了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回到家,林景舟还是觉得自己想多了。偌大的房子,冷冷清清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家具也被罩得严严实实。

林景舟掏出手机点开了他弟的朋友圈──

原来一家人跑到琼岛度假过冬了。

林景舟抿唇盯着屏幕上三人的合影,按理来说这么多年应该已经习惯了,可心脏还是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着揉捏,呼吸困难。

他叹了口气,关上手机,打算去瞧瞧妈妈,一年没回来看她,她现在估计也很孤单。

年二十九的街上没什么人,打车四十分钟就到了墓园。

墓园建在半山腰上,临着湖。虽然已经一年没来,但林景舟还是清楚地记得妈妈的位置,这一切归功于小时候他来的次数够多,闭着眼睛他都能找到。

不过那时候身上没钱,别说打车,公交车也坐不起,一走就是四个小时。

林景舟穿过一长排整齐的墓碑,走到母亲的墓碑前停了下来。

他先是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三个躬,才缓缓蹲下身。

墓前供烧纸和摆放祭品的平台以及碑上全是灰尘,显然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妈,好久不见……”林景舟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包纸巾,边擦边说,“明天是年三十,过来看看您,今天才回来,有点匆忙,只在山底下买了点水果,哦对了,还有束花。”

“你也知道,山底下那群人他们就是做这个生意的,所以只有白菊了,”林景舟将花束放到墓碑前,手指摸了摸碑上的那一块儿小小的黑白照片,“别嫌弃,真要是不喜欢,晚上您给我托梦,我再给您带别的。”

话这么说,但林景舟从来没梦到照片上的女人,最多的时候也只是孤零零地一块墓碑立在虚空的黑暗中,不会说话,不会动。

林景舟经常思考,他的妈妈爱他吗,在临死的时候会不会后悔生他呢?没人告诉他这个答案,但父亲的态度看起来就很后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们真的不像父子,更像是仇人。

在七岁以前,那时候还不认识卿光耀,林景舟活得很累,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有时候都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一个耳光就飞过来了,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拎出被窝一顿打,家里虽然有钱,但三四百平的房子自从林景舟五岁后就再也没请过人打扫卫生,因为不需要,有他这个“佣人”可以使唤了。

父亲常说林景舟是一个“罪人”,而罪人想要留在这个家,就必须要干活。还是小孩子的林景舟经常边做边哭,父亲听到觉得很烦,就会用胶带将他的嘴封起来,并不许他私自扯掉,有时候眼泪哭得胶带都失去了粘性自然掉落,当然被父亲发现也会挨一顿打,然后把胶带将他整个头缠起来,只留下鼻孔处一个小口透气。

脑袋上缠满胶带被关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林景舟觉得可能自己怕黑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上了小学后,学校就成了林景舟唯一能够喘口气的地方,但回到家依然会受到父亲的打骂。

七岁那年的大年三十,因为忘记早起倒掉昨晚的厨余垃圾,林景舟被罚那天一整天都不许吃饭。不吃饭其实也是常有的事,一般林景舟忍忍就过去了,他经常告诉自己,再忍忍等开学就好了。

但中午饭菜的香气却怎么也止不住地往林景舟鼻子里钻,他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可能是咽口水的声音吵到了父亲,再加上马上又是母亲的忌日,总之,在穿羽绒服都冷的冬天,林景舟只穿了件毛衣,被父亲以“出去玩吧”给赶出了大门。

看着门没关上的瞬间,林景舟没忍住呜呜地哭了,他边哭边低着头往前走,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跑到街上,一直跑啊跑,跑到了母亲的墓前。

他站在黑沉沉的墓碑前,伸手摸了摸墓碑,将额头贴在冰凉的石头上,声音哽咽:“妈妈,妈妈,爸爸不给我吃饭,爸爸不给我吃饭……”

林景舟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了,越哭越大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