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后,直起身来,腰背挺得很直,他的声音回荡在太极宫中,仿佛支撑着这座恢弘殿宇的每一根廊柱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她似乎又隔着眼前这个更为从容的戚照砚看到了数年?前,还?未经历过变故的,那个一片赤胆忠心、少年?意气的戚照砚。
荀远微知晓,这里时群臣毕至的太极宫,不是廷英殿,更不是公主府,无论私下里如?何,在这里,他们只能是臣子,在戚照砚再三的合理的请求下,她若是不答应,便难免惹人闲话?,更何况满朝也没?有第二个人肯领取=这份差事。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准。”
话?音一落,她遥遥地看见戚照砚朝着自己笑了下,而后再次朝着自己稽首谢恩。
朝会后,荀远微让人将戚照砚传到廷英殿。
这次两人之?间没?有那些所谓的君臣礼节,她主动走向戚照砚,两人立在殿中,荀远微看着他,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你去靺鞨?”
戚照砚点头:“臣知晓殿下舍不得。”
“那你还?……”
戚照砚却只是朝着荀远微拱了拱手:“世人或许早已不记得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是殿下曾于寂夜中为臣掌灯。”
荀远微却不想听?这些:“你知道的,此次的凶险程度,比起你六年?前出使靺鞨那次多多了,因为我们也不清楚,悉万丹部的可汗如?今是怎么想的,说句百死一生也不为过。”
戚照砚朝前走了两步,将自己的玉笏插到腰间,伸出手向上拖着荀远微的双手,目光沉静:“功名半纸,风雪千山,臣早已不是那个戚氏公子,只是戚照砚,只属于殿下的戚观文,所以殿下无需自责,这是臣自己选的路。”
荀远微抿了抿唇,她再挣扎也无用,因为在太极宫的时候,当着满朝臣子的面,她金口玉言已经允准了戚照砚的请求,根本没?有反悔的余地。
“请殿下相信臣。”
她强忍着才逼回自己在眸眶中打转的泪珠。
良久,她才缓缓抬起眼,看向戚照砚:“好,我信你。”
亲征的事情?没?有多久便推进了下去,荀远微留给了他们最?多十日的时间准备粮草辎重?,毕竟战况紧急,朝中一切的事情?都务必向战事让步。
临出发前一天,荀远微和沈知渺交接一些事情?,并?叮嘱自己不在长安,一切以萧琬琰的意思为准。
沈知渺被荀远微握着手,眼中情?绪复杂。
正?说着,春和说李衡来了。
李衡进门第一件事也不是和荀远微请安,而是先看向了沈知渺。
荀远微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李衡定了定神,撩起袍子朝着荀远微跪下:“若末将此次在战争中立了功,想和殿下讨要一门婚事。”
沈知渺的肩膀跟着一僵。
其实这件事李衡之?前和她说过,但真正?于荀远微面前提出来,她还?是有些紧张。
荀远微根本不需要猜,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沈知渺:“是想和我求娶知渺吗?”
李衡毫不犹豫地抬头看向她,“是,请殿下恩准。”
李衡难得在自己面前这么严肃认真。
荀远微笑了声,又看向沈知渺:“你可乐意?”
沈知渺低垂下眉目,轻轻点了点头。
出征前的一晚,没?有生离死别,只有烛火温软。
虽然定了戚照砚前去悉万丹部出使,但荀远微本来的打算也是出潼关后,沿着蒲州、晋州、忻州、朔州一路一直到蔚州,而后戚照砚从蔚州出关,荀远微则绕道往武州,坐镇指挥。
到达蔚州的那日,边关的草木已经开始稀疏凋零。
荀远微特意下了马,在蔚州城外送别戚照砚。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戚照砚看向她,弯了弯唇:“如?若臣此次没?有回来,殿下便找个驸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