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仁燧原地木住。

感情开这个先例的是我阿娘你啊!

他心情十分复杂地回到了披香殿。

彼时德妃刚刚结束了今日份读书,正对着镜子试妆。

几个梳头娘子在旁边瞧着,有个宫人把鱼胶小心地呵开,用来往她的脸上贴细小光亮的珍珠。

德妃在镜子里瞧见儿子回来,一副有点怏怏的样子,就回头叫住他,关切道:“岁岁,你怎么啦?不开心吗?”

阮仁燧想了想,小跑着过去抱住了她的胳膊,很用力地说:“阿娘,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好的阿娘!”

德妃“咦?”了一声,嫣然一笑,灿若春花,美得很:“小混账,怎么忽然这么会说话了!”

她不算聪明,但是母亲在孩子身上,往往都有一种别样的敏锐的灵性。

德妃忽然间意识到了一点,扭头瞧着他,问:“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她脸上神色一冷,将儿子拉到面前来,问他:“谁说的?敢在皇嗣面前嚼舌根,我割了他的舌头!”

“没有没有,”阮仁燧赶忙摇头,顿了顿,又说:“是我自己去问的,然后……就知道了。”

他不太习惯于说这么细致的话,所以开口的时候不免有点别扭,声音也低低的:“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在我这里,阿娘就是最好的,没有任何瑕疵的……”

“这还用你说?我当然是最好的,没有任何瑕疵的!”

德妃一点内耗的情况都没有,超级理直气壮地说:“阮仁燧,别人说我也就算了,全天下就你小子最没有资格说我,明白吗?!”

阮仁燧:“……”

阮仁燧有点茫然:“啊?”

德妃也不遣退近侍,大大方方地跟儿子说:“你知道我之前订亲的是个什么人吗?一个州郡别驾的儿子,吊车尾中了进士,苦哈哈的,科举结束,去中书省做了主事,知道主事是几品官吗?!”

阮仁燧想了想,而后摇头。

德妃两根手指交叠起来,比划了特别小特别小的一个距离,告诉他:“从七品,芝麻针鼻儿大的官儿!你现在瞧见,都不会正眼看他!”

阮仁燧:“……”

德妃告诉他:“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在他授官之后嫁过去,帮他打理家事,跟一群芝麻官儿的太太来往,一年一年地跟着他熬。”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熬到最后他升上去了,我人老珠黄了,用皱巴巴的手摸着新到的诰命服制,听陪房说老爷今晚又在姨娘那儿歇下了,叫太太早点睡!”

阮仁燧:“……”

德妃伸出一根水葱似的手指头点着他的脑门儿,说:“我一辈子都感激你外祖母推了我一把,叫我有机会见到你阿耶,你也得用一辈子来感激你娘我当初跟了你阿耶,给你挣了个顶好的出身!”

阮仁燧:“……”

德妃向他示意这富丽堂皇的宫殿,示意他身上的锦衣,腰间的玉佩,来自于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珠宝:“你爹要是个从七品的官,那你现在就完蛋了知道吗?你能有今天?”

“你才多大就成超品亲王了,别说是皇城了,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家这都是你娘我给你赚来的!”

“傻小子,你现在或许还不懂,再大点之后好好想想,半夜睡着了都得笑醒!是你娘我让你逆天改命的!”

阮仁燧:“……”

阮仁燧想了想,诚实又由衷地说:“这倒是真的!”

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从前那一位。

他看德妃好像也不是很在乎,就小声问了出来:“那从前那个呢?”

德妃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被外放出去了?你阿耶还是很大方的,给他连升了好几级呢。不重要的人,我懒得去记。”

她身上有种天真的单纯和残忍,虽然并不是那种天资聪颖的人,但是却很善于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机会。

这一点,其实很像夏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