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颇觉荒唐,啼笑皆非:“……你都没有进去通报!”

那女官微笑地看着她:“美人需要我专程去通禀太后娘娘吗?”

田美人听得有点不安,这女官脸上的神色和说话的语气都叫她不喜欢,只是……

她心念微动,挤出来一个笑,福身向她行个礼:“劳烦姐姐了……”

那女官吃了一惊,赶忙还礼:“不敢当,不敢当!”

又说:“既然如此,就请美人在此稍待片刻,我去去便来。”

田美人心下得意,脸上神色却是楚楚可怜的,带着点感激:“有劳姐姐。”

太后娘娘正在燕居的便殿里翻书,小梁娘子跪坐在离她不远处的书案处习字。

一只小狸花猫蹲在香炉旁边嗅那袅袅升起来的烟雾,大概是因为离得太近了,给熏得打了个喷嚏。

女官放轻脚步,隔着帘子回禀:“太后娘娘,田美人在外边求见,说是专程来给您请安的,我说您不见人,她一定要叫来问一声……”

太后娘娘听了头都没抬。

女官见状,便行个礼,正待退出去的时候,却见太后娘娘翻了一页书,不耐烦道:“给崇勋殿传句话,叫他少找往宫里搜罗蠢东西!”

女官心下一凛,毕恭毕敬地应了声,退将出去。

……

披香殿。

阮仁燧美滋滋地在炫烤鹿肉,吃得满嘴流油。

德妃也吃了点,只是不很能消受,她更偏爱手边的那盘清炒豌豆尖儿。

易女官过来回禀,低声道:“娘娘想的不错,田美人果然去了千秋宫……”

阮仁燧不无惊讶地看着德妃,不懂就问:“阿娘,你怎么知道田美人会去找皇祖母?”

德妃冷笑一声,洋洋得意道:“田氏那两下子,我还能看不出来?但凡碰上点什么,都得惺惺作态、柔柔弱弱地哭给别人看!当时在皇后那儿没哭,肯定就是憋着劲儿准备去别人那儿哭了!”

“因为之前的事儿,陛下就不爱搭理她了,她不去找太后娘娘,又能去找谁?”

她还很肯定地跟儿子说呢:“岁岁,我跟你打赌,太后娘娘肯定见都没见她,就把她打发走了!”

阮仁燧扭头看易女官,后者略有些诧异地点了点头,表示德妃说对了。

阮仁燧马上就拍了一串马屁过去:“阿娘,你真是慧眼如炬,看得太透彻了!”

德妃很受用这句夸赞,只是同时也有点幸灾乐祸:“等着吧,田氏以后指定没好儿,太后娘娘最烦这种打她老人家主意的人了!”

阮仁燧深以为然。

前世他阿娘其实也走过太后娘娘的路子,只是一点都没成功不说,还把太后娘娘惹得可烦了她老人家最讨厌蠢货跑到她面前去卖弄聪明。

阮仁燧前世吃了教训,今生就没再让德妃犯这个错。

太后娘娘从一个破落户家的女儿一路做到皇太后,难道就是为了断后宫那些鸡零狗碎的官司?

德妃好歹生了皇长子,还是圣上的宠妃,那时候皇长子贤愚未定,太后娘娘也没给过他们母子俩什么好脸色,顶多是偶尔见一见,田美人还不如德妃呢!

阮仁燧想着这事儿,再回想前世,忽然间生出来一点感悟来。

他阿耶这个人,有点道是无情却有情的意思呢。

他对阿娘的情谊,可以让她以不算十分出色的家世成为仅次于贵妃的德妃,可以让她宠冠六宫,但是却不足以让她成为皇后亦或者继后,也不足以蒙蔽他的眼睛,偏爱她所出的孩子,以至于愿意将这个孩子立为储君。

看起来好像没有很大的用处。

可实际上,也是这份情谊使得阿娘和她的孩子顺遂地在宫廷里度过了将近三十年的时光……

从这个层面来说,这份情谊已经很重了。

田美人其实就是不具备天子宠爱的夏侯氏。

那点家世上的差距,对于圣上来说,其实就相当于没有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