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女官见她神色还算平静,语气也和煦,暗松口气,旋即又道:“这宫里边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往往不需要将事情点明。

小时女官虽然隶属于尚宫局,但实际上并不怎么担尚宫局的差事,她当值的地方是千秋宫。

嘉贞娘子听她这么一说,就明白她讲的是太后娘娘有意抚养皇长子的事情。

她有点无奈:“这就不是你我所能预料的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小时女官略微一算,便有了数,当下揶揄地一笑:“还差二十八天,姐姐就刑满释放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嘉贞娘子现在不能听这事儿,一听就应激得肝疼:“小时,你最近是不是过得太清闲了?”

她当下眉毛一蹙,说:“看起来平时工作还是不够饱和啊……”

小时女官脸色大变:“没有的事儿!”

她赶紧说:“嘉贞姐姐,我最近其实也很忙,一天天起早贪黑的,忙得脚不沾地,不比你过得轻松……”

嘉贞娘子在德妃那儿熏陶得久了,目光在小时女官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上一扫,呵呵一笑,一张嘴就是一股浑然天成的刻薄,口吐毒液:“其实也很忙,吃了不少苦是吗?你要不要上秤称称看呢?”

小时女官:“……”

小时女官一脸忧伤地看着她:“嘉贞姐姐,你完了,你被德妃娘娘腌入味儿了!”

嘉贞娘子:“……”

嘉贞娘子叫这话震了一下,再去回想,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呆滞起来,这漫天的月色好像都化成了忧伤的海洋,将她徐徐吞噬。

嘉贞娘子惆怅不已,恍惚间想起了自己还不是一个毒妇,而是一个阳光善良的小娘子的时候……

[8]第 8 章

阮仁燧的洗三办得还算热闹,不只是外戚和宗室,捎带着朝臣们都在前边庆贺。

仪式上,跟大公主出生的时候差不多。

德妃倒是有点不满,只是被嘉贞娘子瞪了好几眼,终于委委屈屈地老实了,没敢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转而又烦躁起别的事情来了:“我真的不能洗澡吗?还有头发油腻腻的,感觉都要被糊住了!”

德妃的头发很美,乌黑浓密,光可鉴人,然而到了月子里,这美丽之于她,无形当中也成了一种枷锁。

这回不用嘉贞娘子出声,夏侯夫人就坚决地把她给拦住了:“不能洗啊,洗完以后会头疼的!”

德妃就觉得浑身上下都痒,又开始怀疑人生:“我身上不会长虱子吧?”

夏侯夫人耐心地哄她:“不会的不会的。”

又娴熟地开始给她的头发上扑粉去油,同时吩咐宫人们往香炉里额外再加一匙苏合香。

德妃将信将疑。

这档口上,后宫里参加洗三宴的客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了。

起初是几个位分低微的宫嫔,往寝殿这边来给德妃行礼,远远地瞧了皇长子一眼,而后便一连串地夸赞了起来。

德妃洋洋得意地领受了。

再之后来的是贤妃和大公主。

说起来,这还是阮仁燧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这母女俩,他不由得微微动了动脖子,不无好奇地去看。

单说相貌,贤妃算是后宫里最不出彩的那个了,她当然不丑,可也只能说是小家碧玉,只是胜在气质出众。

记忆里贤妃也很少华服加身,满头珠饰,较之满宫花枝招展的美人,倒是更像垂柳,恬淡又静谧。

大公主这会儿也才两岁,明显还是个小娃娃,脸颊肉嘟嘟地鼓起来两团肉,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她穿了一条海棠色的小裙子,脖子上佩戴了一条光华璀璨的璎珞,头上扎两个小揪揪,上边别了两对儿蝴蝶发钗。

那翅膀是金丝拉出来的,伴随着她的动作,那蝴蝶的羽翼一晃一晃,捎带着上边镶嵌的彩色宝石也随之闪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