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1 / 2)

罗非焉看着河灯出神道:“我说过,无处寄身的鬼,便如身处孤独地狱。”

“嗯。”井云归咬了咬嘴,“我记得。”

罗非焉笑容淡了几分,语气无波道:“孤独地狱看上去不像其他地狱那样激烈,但它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困在河底淤泥里是孤独地狱,困在石头缝隙里是孤独地狱,困在永远的黑暗里是孤独地狱……

没有固定之处,没有固定痛苦,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永远被困,永不脱身。

井云归的眉心和胸口一点点皱紧,情不自禁想象躺在漆黑的棺椁之中,被活埋是什么样的感觉。

恐惧、愤怒、绝望、麻木、憎恨、不甘……他一阵窒息,有些支撑不住,不得不在河堤上坐下。

罗非焉出神地继续道:“我日复一日听到的都是厉鬼哀嚎、怨鬼悲鸣,周身浸没暴虐戾气,与源源不断涌来的阴灵噬咬厮杀、纠缠不休,不知安宁为何物。

突然有一天,一个奇怪的小东西在我耳边哭个不停,虽然很吵,却比鬼哭狼嚎悦耳得多。”

井云归仰起头,诧异地看着罗非焉,胸口如河面一般漂漾不定,涟漪泛滥。

罗非焉继续自顾自说道:“而且这小东西还散发着一丝温暖,那是我很久,很久……都不曾感受过,几乎要忘记的感觉。

只不过他似乎要死了,这暖意不断消散。我有点舍不得,一时叫这小东西迷住了心窍,所以被骗走了阴寿。”

井云归下巴有点痒,抬手蹭了一下,手背湿漉漉的。

“又哭?”罗非焉低头看向青年,忍俊不禁地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擦掉他的眼泪。

井云归急忙低头胡乱擦了擦脸,故作平静道:“人都说‘鬼迷心窍’,怎么到你这反变成‘人迷心窍’。”

罗非焉随意地笑了笑,语气轻描淡写道:“墓里太冷了,我贪恋那一点活人的温暖吧。”

大概从那一刻起,这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就成了他的执念。

然后在山洪爆发,风水局破,两人重逢之后,那执念又成了他的爱染。

鬼比人更执着,情欲更直白。

强迫也好,相悦也罢,每一次感情的付诸行动和宣泄,都是最坦诚炽烈的占有。

他要这人属于自已,要把这份冰冷黑暗中燃烧的温暖据为已有。

井云归生出一股强烈如海啸般的冲动,猛地抱住了罗非焉的腰。

“如果……如果我一直陪着你,你的孤独地狱会消失吗?”

罗非焉低头看着青年的发旋,诧异地失笑:“你知道自已在说什么吗?”

井云归把脸埋在他腹部,拼命压抑克制内心翻搅的恐惧、痛楚、煎熬,可颤抖不停的肩膀出卖了他。

罗非焉盯着他看了一会,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幽魅深邃。

“看来你已经想好,要如何动手了。”

井云归早就知道,无论怎么隐藏伪装,自已的心思在罗非焉面前都无所遁形。

罗非焉轻易就看透他在想什么、想要去做什么,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解决掉他,以绝后患。

可罗非焉只是抬起手放在井云归头上轻轻抚摸。

好像一种安抚,一种纵容,一种鼓励。

井云归收紧手臂,像要把自已潜入罗非焉的身体死死抱着他,固执地又问了一次:“会吗?”

罗非焉轻轻抚摸青年的头,凝神看向游移的河灯。

世界变得很安静,神情凄凉的人看起来像流离失所的亡魂,一时间人鬼竟不殊途。

罗非焉语气无波道:“你第一次扬言要杀了我的时候,我就说过等着你。”

“好孩子,我等着你”

那时井云归听在耳中,只觉得是讽刺挖苦,却没想过罗非焉是认真的。

他心里有自已也弄不懂的痛苦,只是想到从此再也见不到罗非焉,那种滋味比生病难受一万倍。

可他知道对于罗非焉来说,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