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云归没有余力去想。
他知道即使见到罗非焉,也没有资格、没有立场更没有能力阻止。
他只希望罗非焉记得他的愿望。
不要留下他一个人。
不管当年的真相如何,井云归都不可能看着从小到大认识的人惨死,看着鸦林镇变成空城鬼镇,然后坦然自得地活下去。
更不可能心无芥蒂地面对欺骗他、杀了陈太公、害死所有人的罗非焉。
山腹入口阴风呼啸,水流和锁链哗哗作响,斑驳朦胧的光火在漆黑中跳跃闪动。
自下方吹来的风裹挟着一缕人声,井云归跳上轮车徐徐下行。
接踵而至的打击,让井云归在短时间内心情跌宕,经历了至深的绝望,再到麻木。
他胸口已经不再感觉剧痛,和这座山一样,里面空空荡荡。
只剩眼泪和穿梭而过的风,缕缕不绝。
突然之间,他的孤独地狱就这么凭空出现。
无论他前往何处,如影随形。
下到山腹底部,井云归离开轮车。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山腹神域,在这开阔的山体内部,里面竟然开凿了平整的石阶。
蜿蜒曲折的石阶沿着山壁,盘旋交错向下延伸。
山壁上点着盏盏烛火,摇曳火光衬得四周幽邃神秘。
石阶仿佛没有尽头,井云归走了很长时间,头晕眼花中看到下面不远出现一个入口。
他朝里面走去,发现这是一条宽阔的甬道,两侧墙上绘有粗糙的壁画。
只是年头久远,壁画大部分都剥落了。
他沿着甬道向前,一路观察壁画,赫然发现石树也出现在里面。
左边的壁画前半部分,描绘的应该是鸦林山早起居民在天然井里举行祭祀活动的情形。
画中有一个巨人,肩膀上是怪模怪样的鸟头。
这应该是井云归见过的无头巨尸,是井姓一族以秘法炼制的巨大凶尸。
只是不知这世上曾经有那么大的鸟,竟能匹配巨尸的身材。
后面出现了一些和居住在天然井里的人形态有所不同的人。
林老师的笔记里提过,陈姓一脉是外来者,想来就是这些人。
壁画内容断断续续,井云归看得似懂非懂。
大概是双方起了冲突,但因为巨大凶尸的威慑,外来者不敢轻易靠近。
之后像林老师笔记里那张插图一样,天上下了血雨,奇怪的肉块掉进了天然井。
原住民竟然吃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肉块,然后灾难发生了。
制造巨尸的人应该是在这场灾难中死了,它成了狂暴的无主凶尸,见人就杀。
再之后,它的头颅被外来者割下取走,天然井里余下的幸存者不得不向他们屈服。
外来者围着硕大的鸟头举行了一场诡谲的仪式,随后将它送进山腹神殿。
井云归看到最后,感觉这些壁画似乎是在说,原住民是遭到天谴,被外来者拯救,信仰才发生了变化。
然而右侧墙上的壁画,又揭示了另一个故事。
他转向身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巨大丑陋的鬼鸟面孔。
虽然和山神的怒目金像有三分相似,可他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酿酒期间睡在鸦巢的某天晚上,梦到神门敞开一条缝隙,从后面露出来的庞然大物。
那该不会就是无头巨尸被外来者带走的头颅吧?
井云归带着疑惑往后看,天斩煞也出现在壁画里。
鬼脉经由画笔描绘,宛如一条上古巨蛇,冗长的身体盘踞在天斩煞,蛇头爬向鸦林山。
外来者不断举行仪式祭典,将盛装活死人的鸦青酒献祭给山神。
鬼脉幽幽,鬼气冲天。原本搁置在神坛上的鸟头,竟睁开双目。
画中的天斩煞还没有生出黑木林,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天堑深谷。
一只双翼遮天蔽日的巨鸟从鸦林山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