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桐的性格就是这样，事情过去就不放在心上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一脸轻松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但是很快，他就轻松不起来了。

灵堂本就是肃穆悲伤的地方，陆家更是格外凄凉。

谁也不知道陆禾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尸体是怎么跑去山上，又是怎么被掏空的。

陆家四个孩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考上了城里的大学，是全家的骄傲。

米店老板逢人便夸，提起儿子就喜形于色。

他哪会想到，这次把儿子喊回来给家里帮忙，儿子会落得一个只剩空皮囊的下常

陆禾的几个姐妹嚎啕大哭，他妈更是哭得几度昏厥。

但她们好歹还能哭出来，米店老板却好像已经死了，只剩个躯壳，眼神空洞得和棺材里的死人没两样。

他的脸色甚至还不如躺在棺材里的陆禾。

井云归和陈桐走到棺材前祭拜。陆禾面容安详，似乎只是睡着了。

他头部两边各点一只烛灯，也就是守灵时用的引魂灯，指引亡魂回家。

桌上两支粗长香烛流下滴滴白泪，当中摆着“接魂”的糕点、饺子、猪肉墩。

陆家门上所有贴着的门神全都给揭掉了，平时在山神庙里求的符、法具，也都藏了起来。

米店老板怕有一点差错，儿子的亡魂就回不了家。

跟陆禾家人说过客套话后，陈桐压抑得不行，赶紧出去了。

“这不是白费心思吗，”陈桐站在院子里说，“陆禾的心肝脾肺肾都给掏干净了，又不知死了多久，哪还有魂魄回得了家。”

“都让你小声点了。”井云归拉着他往远处走了几步，“这种时候，人总得给自已一点心里安慰吧。”

陈桐瞄了他一眼，难得没贫嘴：“说的也是。”

大概是想起了自已的伤心事，他没再说话。直到察觉井云归有点奇怪。

吊唁宾客络绎不绝，院子里有不少来帮忙的人。

井云归像做了亏心事似的，紧张地东张西望。

陈桐感到很好笑：“棺材子，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井云归欲言又止地说：“我……陆禾那个在我这里，我不知道该不该……”

“什么？哪个？”陈桐一头雾水。

井云归索性拿出罗非焉交给他的那只手机。

陈桐急忙把他的手按回去，拉他走到墙角没人看见的地方。

“这东西为什么在你这里？”陈桐惊讶地问。

“我捡到之后忘记还了。”井云归不熟练地说了个谎，“我现在拿去给他大姐吧。”

“等一下。”陈桐摸了摸下巴，“这手机里没准存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能说明陆禾最后去了什么地方。”

井云归一怔：“那不是更应该赶快给他家人吗？”

陈桐振振有词道：“你看看他们家什么样了，现在给他们看这个，不是雪上加霜吗。”

几个女人的哭声撕心裂肺，充斥着陆家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井云归还在犹豫，陈桐一把抓过陆禾的手机打开翻找起来。

陆禾存的照片不多，大部分拍的是画和他们学校。陈桐拉到底部，才看到几张有点奇怪的照片。

这些照片里的内容，似乎是什么人写的笔记，除了文字还配有素描插图。

井云归看了心中一动，这些笔记似乎和纸条背面的字出自同一人之手。

但照片里光线很暗，那些字迹又很模糊，看不清写了什么。

正当他想再拿近点看仔细一些，手机屏幕黑了。

“为什么黑了？”井云归用手点了点手机，“是没电了吗？”

他听到一阵急促凌乱的呼吸声，往旁边看了一眼，陈桐的脸色完全变了。

“你怎么了？”井云归问。

“这是……”陈桐握紧手机喃喃道，“这是林老师的画，是林老师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