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缭缭心口突突直跳,有些紧张地走过去,就看到阿蛮的上半身几乎扎满了针,这些针一根根的都级细,远比她曾过见过的银针都要细得多。

阿蛮一动不动,没有再抽搐,睡得安稳极了,脸上的潮红也淡去,只留下了些许的苍白。

烛火晃动,照得屋里一片亮堂。

“烧退了。 顾知灼看出她心中所想,先安了她的心,再道,“取针至少还要等一个时辰。

顾缭缭见她眼睛都熬红了,心疼道:“夭夭,你要不去睡一会儿吧。

“别闹。

顾缭缭:“……

她拉着顾知灼坐了下来,拿了杯温水给她,又出去叫丫鬟煮碗面来。

小厨房里一直煨着鸡汤,下碗面也是极快的,这面用鸡汤做汤底,白生生的细面,上头只撒了一把翠绿的小葱花,看着清爽极了。

顾知灼确实饿了,闻着味更饿了。她吃完了面,连汤也全部喝完,整个人总算缓过来,满足地舔了舔嘴唇。

“饱了!

吃饱了就有点懒洋洋的,顾知灼打起精神,坐在阿蛮的榻边,隔一会儿就探探脉。直到寅时,她开始拔针。

动作同样干脆利落。

她把拔出来的针放在针包上,顾缭缭小心拈起一根,的确,这针极细,甚至比她的头发丝还要细,偏又极长,这样细小的银针她一个不留神连捏都捏不住,可在夭夭的手里,灵活的跟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她的侄女好厉害!顾缭缭目露自得,她没说话,生怕扰她分了神,轻轻放回银针后,眼角的余光蓦地注意到阿蛮的眼皮动了动。

啊。顾缭缭立刻用手捂住嘴,尽量克制着声音道:“夭夭,阿蛮好像要醒了。

顾知灼正拔出最后一根银针 闻言抬眼去看 阿蛮的眼皮果然急剧地颤了几下 然后她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眼 眼神空洞 死死地盯着顾知灼手中的银针。

顾知灼一动都不敢动。

“啊”

阿蛮突然大声尖叫 那是一种从喉底深处发出的声音 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顾缭缭惊呼道:“阿蛮……”

顾知灼拦住了她 摇了摇头。

“哇啊啊啊”

阿蛮继续尖叫 越来越响 一口气都快回不上来了也没有停下 脸颊憋得通红。

顾缭缭的心里七上八下 但是 她忍住了 没有过去。

她把双手捂在唇上 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顾知灼一手拉着阿蛮手腕 留意着脉搏 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拈着那根银针。

这是从天池拔下来的 最长的一根银针银针在烛光散发着森冷的光 倒映在阿蛮的黑黢黢的瞳孔里。

她的瞳孔急缩 满是惊骇。

顾知灼紧抿下唇 阿蛮要想开口说话 还缺了一个契机。

取险而为 有如向死而生。阿蛮已经在生和死之间走过一回了 天道连命都还给了她 那么 也应该把她的人生还给她。

顾知灼高举起银针 作势狠狠地往下扎去。

“啊!”

“娘”

顾知灼捏着银针的手险险地停在她的心口上方。

阿蛮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惊恐地哭喊着:“娘 娘!”

她声音粗哑 含糊不清 可无论是顾缭缭还是顾知灼 都能够清楚地听到 她喊的是:“娘 我痛。”

顾知灼挪开了挡着针尖的食指 虚虚地握了拳 把流血的手指藏了起来 又用另一只手感受了一下脉博 面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向顾缭缭点了点头。

顾缭缭再也抑制不住地扑了过去:“阿蛮 娘在这里 娘在这里。”

“娘 我痛 痛。”

阿蛮呜咽着 哇哇大哭。

“痛痛 有针 娘 我好痛。”

“娘在这里 娘在这里 娘给阿蛮呼呼……”顾缭缭紧紧抱着她 反反复复地说同一句话 脸上又是哭又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