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苹一进屋就发现不对劲,屋子里乌泱泱地挤着人,每个人脸上都很板正,严肃得像黑漆,在他身后,屋子的门一下被关上了。屋外聚集的村民没办法看到,叽叽喳喳地一窝蜂讨论。陈苹的目光还是率先在人群里扫视:高个子、略方的脸。
没有,还是没有。这个发现让陈苹浑身发软,差点跌下去,他一下扶住桌角,拼命咽着呼吸,他这才发现那群人脸上怜悯的眼神,夹杂着悲痛,陈苹只当看不见,强忍着惊慌顺势坐在了凳子上,两只手抓着膝盖的裤子,手背剐蹭的血流出来,他惊觉那一跤让自己受了伤。
“陈苹。”村长王顺方背过手走过来,年老的身子驼着,盯了他几秒,屋子里的汉子都齐刷刷看向他,王顺方的脸像一块风干的牛皮,每一个褶皱都滋养出一种深算与狠辣。
陈苹发现王顺方的桌子上有一个铁方盒子,紧扣着斑驳铁锈的锁,他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就在这时屋子里那俩个解放军走了出来,事实上陈苹从进门就盯在他们身上。他心里嘀咕着,之前来通报的都是一个当兵的,今天怎么来了两个。
“你男人……”
那解放军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语气中有些迟疑,陈苹能感受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
解放军碰碰旁边另一个当兵的胳膊,旁边的人倒是没什么表情,神情同他们身上的军绿色棉袄一样铁面无私,旁边那个人接上了他的话,他的牙上下磕碰,道:“赵光伟同志牺牲了,我们是来通知家属的。”
一个搪瓷的水杯,唐突的一下从桌子摔到了地上,杯中的热水半空淋湿飞溅,空杯掉在水泥地,发出清亮的脆响。
陈苹听见自己慢慢站起来,像被人迎面揍了一拳。
他的手缓缓扶上桌角:“疯了吧,你们疯了。”
“你别没大没小的没规矩!”王顺方一声怒喝,旁边那些村里的莽汉连忙来箍住陈苹挣扎的身子,陈苹的瞳孔已经散光,他只是不明白,一阵天晕地旋袭来,他只是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意思,他咬着掐着,张牙舞爪拼命地想逃,想从这窒闷屋子里跑出去。
“你跑什么…”解放军似乎早已预料,似乎这一路上他们已经见识到了好几个与他这样反应的家属,他们只是退后一步,回避了陈苹的眼。
“你们说什么疯话!”陈苹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突然冲那两个解放军的方向凄厉地大喊一声,力气大的要扑过来,几个汉子掐住他的脖子和胳膊,陈苹只觉得后脑勺像被板砖重拍一下,连鼻腔都是狠倔的疼。
他像一只病狗,脑袋重的好像要掉了,他还是没反应过来,他不明白他们说的通知是什么意思,牺牲,他的脑袋徒劳地转了一圈,水亮的眼神眨一下,一霎划下一行冰,他迫切地渴望站在他身边的人告诉他这是什么意思。陈萍求救地抬起头,只看见好多张龇牙咧嘴的脸。赵光伟怎么可能牺牲了呢。
这扑面而来的痛感如同流产那天一样,身体没知觉,眼前却失重混沌。王顺方让人把他提起来,陈苹软绵绵的,被人站不住脚的揪站着,迷茫地看着屋子深处。
人都没了,再这为难家属有什么意思。
解放军看不过去,让王顺方把人放开吧,这样提着算怎么回事。王顺方却摆摆手,催促他继续颁布通知,他阴沉的目光揣揣地框着,似乎赵光伟死了这件事并不是他今天的目的,他还有什么事等着解放军发号。
那解放军叹口气,这场面他们见多了,县里被征去的男将,失踪了七八个,死了的有三四个。有些人分到了重灾区,叫瞬间压垮的建筑活活埋死的,也有失足滑下山坡不见踪迹的,省城如今乱成一锅粥了,一波百姓退下去,另一波铲雪的再灌下去。总有些人消失在冬天,有些人开春又回来了,有些人就……
中央都发话了,说这是极端天气重大事件,老天无眼,有家属在他面前直直晕死,这都快过年了,可又能怎么办呢。
“县里已经找了一个多月了,人没找到,找人的倒摔倒了好几个。现在那条轨路又被封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