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奉慢慢合上竹简,冷而白的眼皮半半掀起,显出半分玄金平漠的眼瞳, 他声线温淡, 听不出情绪道:“罗公子来了, 请入座。”

罗洇春并未动作,他本就是在家人宠爱中长大的孩子, 若说卑微,也只对着江让一人,对于昆玉仙尊其人,在他心里,也不过是个年岁已大、修为高深、疼爱弟子到毫无分寸的老东西。

老实说,若不是敬对方是江让的师尊,他都没这个耐性多等片刻。

罗洇春抬眸道:“仙尊今日寻我,可是有事相告?”

谢灵奉微微抬头,眉头隐约似是蹙起了几分,他慢条斯理地打量着下位的青年,半晌开口道:“罗公子,实不相瞒,今日吾是为阿宝之事寻你的。”

罗洇春眉色微动,确实预料到了几分。

昆玉仙尊微微眯眼,语气是听不出情绪的温淡:“吾近日听阿宝说了不少与你的矛盾,阿宝对你的意见似乎极大。你们不过是新婚几月,还需互相适应,吾也劝过,让他多多包容你......”

男人说着,眸色慢慢变得锐利了几分,玄金的眸中隐约缀上几分不喜:“只是说起来,罗公子或是有所不知。阿宝性子单纯,天性好动,吾从小便见他闹到大,也甚感欣慰。如今,说得难听些,你不过当了他几月的道侣,便这般小家子,不许他出去玩闹、交友、活动,管的比吾还要严上几分,实在是不该。”

“更何况......”谢灵奉眉头紧蹙,修长的指骨曲起敲了敲木质的桌案,似是颇为难忍道:“阿宝还同吾说了,你二人床事不协调、煎熬万分,你身为道侣却不知体恤,逼着他频繁做那等床榻之事,甚至不惜化作旁人的模样强迫于他”

语意未尽,素来慈秀清冷的仙人语气愈发严厉责备,单是那般目光,便足以叫人心生耻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洇春也是脸上无光。

红衣的青年死死捏着指骨,胸口气血翻涌,他根本没想过,江让会这般毫无廉耻、禁忌之心,连这般私事都同他那好师尊说。

罗洇春面色铁青,张了张唇,半晌却不知辩驳什么。

谢灵奉却已然缓和了语气,男人与寻常疼爱孩子的长辈一般无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平声道:“罗公子,阿宝自小是在吾身边长大的,吾比谁都了解他。他是个急性子的孩子,喜欢的快、厌恶的也快。”

“当初阿宝说要娶你,吾就不同意,如今,你们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说至此,昆玉仙尊终于微微动了几分,他肩侧的乌发如同横倒的墨水瓶,一寸寸浸染流淌,染黑了那仙气飘飘的白衣。

而那发间隐约显现的九曲白玉簪却被衬得愈发显眼、华光熠熠。

恍惚间,那横阶上的仙人唇角似乎微微勾起一抹雾气般的弧度,但若是细看,又疑心仅是荒唐的错觉。

昆玉仙尊微微叹气,语调中带着熹微的告诫意味。

他说:“吾知晓罗公子心悦阿宝,可事已至此,不若和离分别,也好过互动折磨、相看两厌。”

像是一瞬间脑门被人用巨斧劈开了一般,罗洇春只觉耳畔、鼻腔、喉间似乎都溢出不可名状的鲜血。

其实罗洇春未必不知道这些道理,谢灵奉的劝说也并非全然无用,可对方不知的是,从一开始,其实就是他在强求。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既然已经名正言顺地站在了江让身畔,他又怎么可能会放手?

他绝不会放手。

罗小少爷咽下口中的血腥气,年轻人的眼中带了几分极致的肆意与冷然,他努力压声,用冷静的语气道:“昆玉仙尊,因为您是江让的师尊,所以我尊敬您,但作为江让的道侣,我想告诫您”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便是要和离,也不该是由您来提。”

“仙尊,您不觉得,作为一个正常的长辈,您过线了吗?”

无视谢灵奉逐渐难看的脸色,罗洇春笑了笑,精致的狐狸面仿若沾着毒液的海棠花。

他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