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的知府大人端着天青盖碗垂首饮茶,乌纱帽翅儿欢愉地扑扇了几下。
公案前丈外地上,跪着个瑟瑟发抖的粗衣男子,两旁则列站着几个站堂皂隶。
青岫迈入门内,躬身揖首:“学生苏珥,见过东翁。”
称呼言语,随口便出,流畅得几乎无需经青岫思考,青岫不由再次蹙了蹙眉。
“喔,是小苏夫子,免礼。”知府大人浸润了琥珀茶汁的温醇嗓音由案后流溢过来,仿佛声音里也带着神情,青岫未曾抬首,也似可察觉他在打量他。
青岫眼观鼻鼻观心地走至公案左下首旁立了,余光里他的这位东翁正悄悄伸手至后腰眼处挠痒。
“堂下何人,因何事报官?”知府大人痒毕坐正,语声和气地问案。
“启……启禀青天大、大大大、大老爷……”堂下那人哆嗦了好半晌仍是语不成句,上头坐着的超大青天老爷愈不催促,他愈急得想抽着自个儿嘴巴说话,“小、小小小民有案、有案要报……”
“嘟!大人问你姓名!”公案右下首旁录事的主记一声喝。
超小的小老百姓唬得跪着跳了一下,声音里便带了哭腔:“小小……小民陈野狗……”
主记吓哭了陈野狗,致说清来龙去脉时已过了小半个时辰。
原来是陈野狗的老爹被人锤死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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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琵琶案(2)探花。……
陈野狗老爹陈土狗, 时年五十有六,『性』子乖桀倔戾,邻舍亲朋无不厌而远之。平日里无风也要兴起三尺浪,昨日怒骂杀猪李, 今朝缠打砍柴张, 不知与多少人结下了怨恨。
今早陈野狗如往常出门与人打短工, 到了午时回家吃饭, 左敲右敲门不见开,只得借邻舍的高桌踩了, 由墙外翻跳进户,却见老爹陈土狗血汪汪地倒在堂屋外门廊地上, 一柄长把大锤正砸在后脑。
这案子说难不难, 说简单却也不甚简单。
陈土狗生前结怨众多,与之相识者中, 十个里八个都具嫌疑, 嫌疑范围越大, 杂线便越多,无异为破案增添了难度。
唯简单明晰的,是这案子乃仇杀,犯案动机明确, 犯案时间为今日上午至中午之间。
“既如此, 你便带路, 本府亲去查看。”知府大人这便起身, 说走就欲身外走。
“大、大人?”主记惊讶,查案勘验不该是刑房之职么?知府大人万机压身政务繁重,怎竟欲亲理刑查一事?
想是新官上任欲烧三把火,这头一把就烧在了此案上。
主记恍然, 忙冲青岫那厢使个眼『色』:令东家都亲自上阵了,你怎好还稳立钓鱼台?既做着刑名师爷,便赶紧着随上吧!
青岫便跟了这位欲烧火的知府大人身外走,才刚跨过门去,知府大人忽而脚下一转,笑了声:“我回房换套衣服。”
青岫便同几个捕班衙役带着陈野狗先去前头门房处等,衙役甲压低声音问青岫:“小苏师爷,你说咱们这位新老爷这是要做甚?哪里有大老爷亲去查案的?”
小苏师爷也不很能理解,心中却又有一丝疑猜,因而只垂垂眸,看了眼蹲在地上脸『色』刷白的陈野狗,亲爹才遭惨死,为人子的他,眼中却惊惧多于悲痛。
青岫眉尖微动,抬眼望身屏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