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咬了咬唇,又轻轻唤了一声:“娘娘,您已经将自己关在屋里两天了,虽然您吃不下,但还是多少吃些。”
回答她的仍是沉默。
良久,一个沙哑到近乎有些粗砺,不似从前温婉的声音从榻上传来:“让我一个人呆着。”
听雨皱起眉往床幔中一瞧,瞥见慕云筝背朝着外面靠在帛枕上,形销骨立,仿佛轩窗外干枯的茉莉,调败而颓然。
听雨是在看不下去,心下一横将床幔挂起,昂声道:“娘娘,若您真的把听雨当成知心人,便不要再一个人硬抗了。”
“李太后在天之灵,不会希望看到您这副样子的。”
听雨洋洋洒洒说完,便垂下眸来,原是情急之下也热泪盈眶。
只见那瘦削的脊背原本直挺挺地将在那,在听雨说完后便躬起身子,微不可察地颤抖了起来。
慕云筝紧紧阖着双目,指甲深深地掐进手臂的软肉,竭力想靠痛感控制住眸中的泪水,却还是不可自抑地抽噎起来。
那日从重华宫回来后,她便再没有一刻将提着的心放下来。
午夜梦回时,她总能看见李青棠生前嘴角带血,痛苦万分却还是慈爱对她笑着的模样。
赵扶蓁偏生不肯放过她,虽明白她濒临崩溃边缘,不敢碰她,却也每夜在她这留宿。
他仿佛从来都知道,如何恶心自己。
所以她每一次被噩梦惊醒,醒来看到赵扶蓁安然在她旁边睡着时,她都想拿起藏在枕头下的匕首,刺穿他的胸膛,剜出他那颗黑透了的心,烧给惨死的李青棠。
她幻想了千百种杀死他的场景,却一次也无法实现。
因为她若贪图一时痛快杀他,便是彻底将李青棠为保全她和赵令卿所做的努力全然粉碎。
所以她恨他的恶毒,也恨自己的无力。
她这两天咽下的每一口饭,喝下的每一滴水,都会在下一刻吐出来。
恐慌、无措、迷茫,千万种情绪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潮水般朝她席卷而来。
她每天都问自己,为何会落到如今这番田地。
身陷囹圄自身难保的贺子规和苏浮白,逝去的李青棠,被孤立隔绝在皇城外的赵令卿。
她到底还能做什么,才能将这一盘散沙的棋局重新铺整开来?
她要如何才能报仇,她要如何才能手刃仇人。
可没有人能给她答案,没有。
“听雨……”慕云筝撑着坐了起来,看向一脸担忧的听雨,杏眸猩红道:“你走吧。”
听雨怔愣住:“娘娘什么意思?”
慕云筝眸中含着苦涩,颤巍巍朝她伸出了手:“我恐怕护不住你了。”
“你现在出宫,或可以逃离这纷扰。”
听雨拧着眉,手心相对扶住了慕云筝的手,动作轻柔,语气却十分坚决:“奴婢不愿。”
“奴婢既发誓效忠娘娘,便不会有半路下船的道理。”
顿了顿,听雨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探究:“娘娘可是…心生惧意了?”
慕云筝轻笑出声,摇了摇头。
她不是怕了,她只是想,如今这一潭死水的局面,她恐怕只能去与赵扶蓁搏命才能有所挽回了。
只是她死了便也罢了,实在不愿牵连无辜之人。
听雨稍稍松了一口气,握住了慕云筝的手,绽开笑颜:“那便好。”
“只是娘娘,您实在是不能再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了。”
她拢紧慕云筝冰凉的手,眼神诚挚:“世上没有翻不过的山,越不过的岭,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总有一天能达成夙愿。”
“可如若您还是这样强迫自己陷入消沉,那便是再无翻身可能了。”
慕云筝心弦触动,眸光颤晃看向听雨。
是啊,这样惶惶不可终日,自怨自艾的模样,实在是辜负了李青棠的托付。
她从来不需要别人告诉答案,她只需要自己拯救自己,再拯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