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威斯特敏斯特的时候，亨利在副驾上半转身体，看着我说，“你回白橡木吧，钱宁。”

我怔了怔。

他转回了身体，看着前方，继续道，“我和杰瑞说了，他的公寓暂时借给我住。”

我抬眼，看向内后视镜。杰瑞正好也看我，他微动的眉眼默认了亨利的说法。

“估计我一觉醒来，我妈，还有熙雅和阿东都到了。你知道我妈的。我要是也住在酒店，会被她烦死，更别提……我和你住在一个套房里。”亨利明明是在讲玩笑话，但他的声音毫无感情，他也没有回头看我。

“你确定吗？”我不放心地问。

我的声音落下，车里肃静一秒。

“确定。”亨利沉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吃药，看医生。如有必要入院，我会入院。你也好好休息，别再想这些事。”

我皱眉看着副驾上亨利的侧影，但他始终没有回头。

“那么，”我便看向内后视镜里那双灰色的眼睛，“谢谢你，杰瑞。”

杰瑞冲我笑着眨了个眼，“不客气。正好，我要回公司。亨利可以帮我遛狗。”

“我不给哈尔捡狗屎。”亨利懒洋洋的声音飘荡在车里，他又低头点了根烟。

“少抽点烟咯。”我啰嗦了一句。

“嗯。”亨利低低应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头。

我望向车水马龙的车窗外。

暮色降临伦敦，即将到达白橡木。

一只男人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是我熟悉的温度和力度。他轻柔地捏动，但不似以前，总包含情欲，他此刻只是在安抚我。

其实我不需要狄兰安抚我。我明白亨利在做对的事。对我好，也是对他自己好。

“你今晚住在白橡木？”我扭头看狄兰，轻声问。

车里又回到了奇怪的肃静。

“如果我说是，”轮廓分明的侧脸，缓缓转向我，他音调调侃，“你又要说搬出去？”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去我爸爸那里。跟他聊聊米卡回英格兰的事。”狄兰紧握了一下我的手，随后松开。

在白橡木门口，狄兰与班克斯先生低语了几句，最后看向我。

杰瑞已经回到车里，他正在摁喇叭催促。

我也看着狄兰。我实际上不介意他留下，这毕竟是他的房子，这里有他二十年的卧室。

我刚要开口，路虎的副驾上，亨利忽然朝我看了过来。我想起，我生日那晚，他在楼梯上，也是这样看我。仿佛他处于极大的痛苦和悲伤中。但我们的视线刚撞上，他就低垂下眼睛。

狄兰也看了眼车里的亨利，他再看回我时，从我眼里得到了答案，他冲我点动下巴，上了车。

杰瑞又像赛车似的，急速绕过了白橡木的圆盘。

我和班克斯先生一起走进了白橡木。

那天晚上，我在睡梦中好像听到了《哥德堡变奏曲》。事实上，整个复活节的假期，每一晚，我都能听到流水般安逸的钢琴曲。它们不仅不是打扰，反而助我每晚好眠。

我想问班克斯先生，狄兰是不是每晚都会回来；我也想过突击地下室，把那位会弹钢琴的幽灵逮个正着。但我都没有那样做。

后面的整个假期，亨利都没有联系我。我虽然有点担心，不过想到琪姨、熙雅和阿东都在伦敦陪着他，也就没有主动找他。我要配合他做对的事。

有一晚，我去威斯特敏斯特大厅听“21世纪的伦敦”讲座。到场人数远远比我想象的多，不仅坐满了整个辉煌的大厅，后排还有站着的人群。

我在人群之后看到了亨利和狄兰。

亨利谈论这座城市未来的模样，跟他十二岁时在那个绝望的船舱里，跟我谈起水晶宫时那么相似。不同的是，他长大了，也如他那时所说，长得很高，眼睛里多了更真实的梦想和野心。

至于狄兰……

狄兰就像他在白橡木的工